桃花的話讓王富貴羞紅了臉,前進也羞紅了臉。
「好吧,就算是他做的,咱也不能胡來,報警!讓衙門的人出來查,現在你們全給我回家!!」
王富貴是很有威信的,畢竟輩分擺在那兒,前進跟王二牛不得不聽。
櫻子在旁邊扯扯未婚夫的衣襟,說:「二牛哥,算了吧,栓子真救過你的命,不能恩將仇報啊,這件事應該從長計議。」
王二牛非常不服氣:「三百畝牧草啊,六十多萬,說沒了就沒了?他這是犯罪!!」
「中,那咱就報案讓公安通緝他,行不行?量他也跑不到天邊去。」女人沒辦法,一邊是自己男人,一邊是從小到大的朋友,真的難以取捨。
再說栓子的確錯了,咋著也不能放火啊?那可是自己跟二牛哥的心血。
「行!今天的事兒到這兒為止,栓子最好這輩子別回來,要不然我就打斷他的腿!」王二牛氣呼呼扔掉了钁頭,拉上櫻子走了。
他倆一走,王前進也不得不離開。
王富貴沖大家揮動一下煙袋鍋子:「散了,散了,你們是瞧唱嘞,還是看戲嘞?還不誰回誰家,該幹啥幹啥?」
四周的看客立刻大失所望。大家本來想看兩大家族一場血斗的,結果沒打起來,娘隔壁的,掃興!!
王二牛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報警,把燕兒山派出所的民警喊來了。
栓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給了他報答,可那孫子弄毀他半年的收成,他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一碼歸一碼,王二牛就是這麼個是非分明的人。
傍晚時分,民警來了,簡單了解一下情況,並且將那個裝汽油的水壺拿回去做了鑒定。
鑒定的結果出來,上面的確有栓子的指紋。
但是卻找不到他的人,這孫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栓子一跑,更加坐實了他的罪證,民警無奈,只好通報上級,對他開始了通緝。
就這樣,栓子一走就好幾年,沒有回來過燕兒山。
眼瞅著三百畝地被毀了,滿目瘡痍,王二牛跟櫻子都很心疼。
咋辦嘞?只能把地拾掇一下,再種油菜了。
工人們的工資他倆全數發放,一分錢沒少,租賃的機械費用,還有種子錢,也都搭了進去。
但這沒有傷到他的皮毛,因為四水縣那邊的飼料廠非常紅火,他倆依然可以拿到上千萬的股份分紅。
再接下來的幾天,王家忙活起來,因為距離王二牛跟櫻子的婚禮越來越近,還有十來天了。
整個燕兒山都忙碌起來,大家奔走相告,統統都來櫻子家幫忙。
櫻子也忙碌起來,跟王二牛拍攝婚紗照,定酒店,所有的喜帖全都散發了出去。
家裡跟四水縣城擺兩場,燕兒山那一場,是宴請街坊鄰居,親朋好友的。
而四水縣的金利來大酒店,宴請的是合作夥伴,工廠的領導,還有縣城的各大領導。
兩邊都開始忙活,家裡有王前進主持,縣城有趙四跟老忠主持。
因為現在的櫻子跟王二牛不是一般人物,而是有名的企業家,所以場面很大。
終於,期盼的日子來臨了,到了八月中秋節結婚這天。
燕兒山的土窯前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房頂上掛起了大喇叭,唱得是《朝陽溝》《抬花轎》跟喜樂《百鳥朝鳳》,燕兒山的秧歌隊也扭動起來,大人小孩都來祝賀。
大門口支起了大鍋熬菜,旁邊是一群大師傅,切菜聲,吆喝聲,碗碟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宴席擺了幾十桌,剛上來那些人就是一陣哄搶,
很快,到了典禮的時候,櫻子在一群小姐妹的簇擁下走出了新房。
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陽光燦爛的時刻,女孩煥然一新,身穿潔白的婚紗,還化了妝,讓她顯得更加光彩亮麗,宛如仙女。
王二牛也特別精神,穿上了新郎裝,在伴郎的陪伴下跟櫻子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二百高堂……夫妻對拜……送進洞房。」站台上響起了司儀的號子聲。
拜天地完畢,他倆坐上婚車要去四水縣的酒店了。
可惜大路還沒有修通,汽車仍舊過不去,於是,燕兒山的三馬子隊就出動了。
三十多輛三馬車一字排開,披紅挂彩,三十台柴油機一起搖,山道上就是一陣轟鳴聲。
前面是炮車開道,兩響炮二踢腳,禮花彈,走一路點一路。
叮——!當!稀里嘩啦,噼里啪啦。
花轎起三聲炮,如同雷震,新媳婦被新郎抱出家門,上去了三馬車。
最後面是鑼鼓響器班子,車子一邊開,車上的人鼓足腮幫子吹:弟弟弟弟大,大大大弟弟,弟弟大大,大大弟弟……悅耳動聽。
從燕兒山趕到鄉道上是四十里,上去鄉道,轎車的隊伍就等在那兒。三馬車又換上了車隊。
上去轎車隊,速度就快多了,從這兒到四水縣金利來酒店,還有兩百六十里。
婚車趕到酒店的時候,正好是中午十點。
四水縣的各界領導還有商家,合作夥伴,飼養場的高層員工都已經等不及了。
他娘的餓啊……趕緊吃吧。
可新娘新郎不來,也不能先動筷子啊?
老金,春桃,麥花嫂,方亮跟豆苗,大孩和二孩,朱而寡婦跟小慧,同樣等不及了,大家一直在翹首期盼。
終於,他們聽到了喧天的炮聲,不知道誰喊一聲:「來了,二牛來了,櫻子也來了!」於是,大家呼呼啦啦衝上大路去迎接。
王二牛跟櫻子在家已經拜過天地了,按照鄉下的規矩,新娘跟新郎一天只能不能拜兩次天地。
所以,二牛跟櫻子迅速趕來,就是跟大家見個面,敬杯酒,晚上還要趕回村子里洞房。
一來一回幾百里,可夠他倆受的。
汽車停下,一對新人被人簇擁著下了婚車,走進了酒店。
金利來已經被包場了,上下兩層統統被清空,專門招待婚禮上的賓客。
趙四跟老忠都是拚命出錢出力,都在巴結他倆。
沒有王二牛跟櫻子,飼料廠咋賺錢?沒有人家的獨門秘方,企業只能倒閉。
所以,他倆都像熱愛親人一般,為他倆弄好了一切。
櫻子跟王二牛喜氣洋洋,煥然一新,風度翩翩,終於走進了大廳,下面傳來一陣陣掌聲。
先是趙四跟老忠上台念祝賀詞,然後是新娘新郎講話,最後才是一對新人給大家頻頻敬酒。
所有的一切忙活完,大家吃好喝好,那邊也日落西山了。王二牛喝得六親不認,櫻子也被朱二嫂跟春桃灌得面紅耳赤。
瞅瞅天色不早,老金站起來說:「大家散了吧,各人找各人的地方休息,別影響一對新人了,他倆還要回燕兒山洞房嘞……。」
於是,大家一致同意,全都歡送他倆,讓王二牛跟櫻子上去了婚車。
這一次,老金學精了,安排了一輛吉普,送他們回燕兒山的土窯。
吉普好啊,底盤高,通過性強,中間不用換車。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穿越二百六十里,拐過通往燕兒庄的山道時,已經接近了八點。
前面的路很顛簸,汽車晃蕩過來晃蕩過去,車裡的小夫妻也昏昏欲睡。
後面押車的,是飼料廠四個小青年,那四個小子,也喝得東倒西歪,辨不清南北。
眼瞅著距離燕兒庄只有三十里,再有半個小時就到家了,這時候出事了……。
俗話說樂極生悲,月盈則虧,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想不到事情會在這一瞬間發生在轉變。
剛剛轉過前面一處彎道,猛地,一輛大型吉普從對面開來,方向盤一轉,咚!驚天動地一聲巨響,正好撞在婚車上。
婚車不敵,立刻被撞飛了,在山道上打個盤旋,飛起三四米高,再次落下來的時候,玻璃全部碎裂,車身也散架了。
可那輛大型吉普卻沒有停,反而直奔後面的那輛車再撞。
後面的車沒明白咋回事兒,一個側翻,衝下斷崖,化作一條弧線飛流直下,從幾百米高的懸崖上掉了下去。
轟隆隆!下面冒出一團火光,汽車瞬間爆裂,爆炸的聲音很響。
車裡的幾個小青年沒明白咋回事就被摔死了,摔死以後再被焚燒,一個也沒逃出來。
第一次撞擊,王二牛這邊的司機就昏死了過去,方向盤刺進了肚子里。
車座后的她跟櫻子抱在一塊打盹,忽然腦袋一暈,就啥也不知道了……。
這時候,大型吉普的上面下來幾個人,一個中年人,四個年輕人。他們全都用黑紗蒙了面。
其中一個年輕人問:「老大,王二牛應該被撞死了,咋辦?」
中年說:「把這小子抬起來,扔懸崖下面去……要死不要活!」
恍惚中,王二牛看到有人把自己抬起,四個人,兩個抓他的手臂,兩個抓他的腿,一,二,三……嗖!
然後,他的身體就被拋出一條弧線,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王二牛被扔下斷崖的時候,覺得自己腦子是清醒的,可就是不能動。
他不知道身體哪兒受了傷,渾身無力。
最後的一剎那,他瞅了瞅櫻子,櫻子也瞅了瞅他。
櫻子也醒了,瞧見丈夫被人丟下斷崖的一剎那,她的眼睛跟他的眼睛對視了一下。
女孩子滿臉冒血,輕輕抬起手,想把王二牛拉回來。
可她同樣動彈不得,血水模糊了雙眼。
「啊……!啊……!」櫻子發出一聲絕望的吼叫。
可無濟於事,王二牛還是忽悠一下不見了,緊接著,女孩的腦子一片空白,絕望跟心痛一起湧上心頭,再次昏迷。
王二牛也很想上去,拚命亂抓,可啥也抓不到,只看到黑漆漆的閃避拚命向上,再向上,他的身子也一點點向下墜落。
迷茫中,他的身子跟面頰再次被山石剮蹭,噝噝啦啦響。臉上的皮肉被颳去不少,身上的衣服也被山石撕破了。
他的腦海里閃出了很多人的面孔,有櫻子,有巧玲,有彩霞,有豆苗,還有娘娘山跟燕兒山的好多鄉親。
他明白了,自己不是王二牛,一直是楊進寶,竟然在燕兒山隱姓埋名了差不多兩年。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還會回到娘娘山,照顧我的巧玲,照顧我的妻女,照顧的我的家。還要照顧櫻子……。
不過……永別了,沒機會了,因為這麼高的斷崖摔下去,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