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忽然提到楊進寶，洪亮的心裡非常不樂意。

奶奶個熊！不是姓楊的，老子也不會搞成這樣，足夠他娘個鳥？

洪亮的心裡暗罵一聲。

可別管咋說，這條命都是素芬給的，女人的話都是真理，他不敢反駁。

「姐，以後我住這兒沒問題，可吃啥？喝啥？咋活下去啊？」洪亮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別怕，我每天都會來，都會給你送吃的，還會幫你換藥。」素芬保證道。

「你……為啥對我這麼好？」洪亮問。

「因為你的命跟我的命一樣苦，你還喊了我一聲姐，就憑這聲姐，你以後就是我弟，姐姐照顧弟弟是應該的。」

素芬不傻，當然也不圖洪亮的回報，就是可憐他。

洪亮對素芬也沒有非分之想，充滿的只是膜拜和崇敬。

於是，接下來洪亮就住下了，在素芬家的老宅子里養傷。

山村裡人煙稀少，距離縣城又那麼遠，根本沒人注意他。

素芬果然每天回來為洪亮送吃的，還幫他換藥，有時候親自下廚房做飯。

洪亮的傷在一點點痊癒，三個月以後，能夠下地行走了。素芬還幫他買了一副拐杖，攙扶他。

起初，洪亮真的沒有貪圖素芬的美貌，可當女人靠近的哪一刻，他的心就動了一下。

楊進寶可說過，素芬還是大閨女嘞，三十歲的老處女。

從前，她有過一個男朋友，可惜那男朋友為了救他，被汽車撞死了。

再後來，素芬喜歡上了楊進寶，因為楊進寶跟他那個男朋友很像。女人也把其他男人看成了一個屁，所以至今沒嫁。

素芬一身的香氣，樣子不醜，圓臉，大眼，蜂腰，長發飄飄，胸口很鼓大，生理早就發育成熟。

這是個成熟的職業女性，特別時髦，高貴淡雅，好比一朵荷花，出淤泥不染，可遠觀不可褻玩。

誰這輩子娶上這麼個女人，不但有面子，而且會成為事業發展最好的幫手。

瞧瞧楊進寶，素芬幫了他多少啊？又是貸款，又是幫他喂牲口。沒有素芬，楊進寶的事業絕對發展不了這麼快。

如果素芬姐也幫我那該多好啊？老子有天發達了，也打斷楊進寶的腿，把他推下山崖，嘗嘗挨摔的滋味。

女人的領口很低，前面的事業線也很深，深不可測，深不見底，能夾一根鉛筆。

洪亮的眼睛直了，哈喇子差點掉女人的溝壑里去。

素芬噗嗤笑了，罵聲：「死小子，往哪兒瞧嘞？小心我戳瞎你的眼。」

洪亮咽口唾沫：「素芬姐你真美，為啥現在還沒成家？」

素芬說：「沒找到合適的唄。」

「那你喜歡啥樣的男人？我幫你介紹。」洪亮趕緊拍馬屁，可盼著女人喜歡他了。

可素芬的回答卻讓他很失望：「我喜歡楊進寶那樣的，健壯，成熟，有勇有謀，敢擔當，負責任，善良的男人……。」

洪亮眉頭一皺：「你們女的咋都喜歡楊進寶，難道他是人民幣？」

素芬說：「你不懂，進寶這樣的男人世界上太少找了，是人精，我喜歡人精。」

洪亮撇撇嘴，心說：我看你喜歡的不是楊進寶的人，而是他的……精！就是想跟他睡覺。

媽媽個吻！奶奶隔壁！楊進寶走到哪兒也亂勾搭女人，每個女人都想跟他摸摸大。

你讓其他男人咋活？有天掐死他，為全世界男人伸張正義。

素芬攙著男人一步一步走，在小院里溜達。

開始的幾天，洪亮步履維艱，邁出一步要付出好大的勇氣，後來竟然可以拄著拐杖獨立行走了。

又過一個月，拐杖也不用了，可以慢慢走，但是因為腿腳里下了鋼板，所以走起來左搖右擺，跟鴨子差不多。

鋼板是可以去掉的，可洪亮懶得做手術，因為沒錢，他也不好意思麻煩素芬。

與此同時，他斷裂的手臂也漸漸恢復如初。半年以後，也就是這一年的年關，洪亮徹底好了，但仍舊沒有離開水窯村。

這一天，素芬又來了，仍舊拿來好多東西。

「洪亮，今天感覺咋樣了？」女人一邊問，一邊推開了門。

但立刻大吃一驚，因為屋子裡的情景改變了，洪亮將房子收拾得很乾凈，沙發，電視，還有茶几全都擦得一塵不染，屋子裡的燈泡也換成了粉紅色，顯得很曖昧。

桌子上點了蠟燭，中間放一個大蛋糕。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發現女人進屋，洪亮竟然唱了起來。

這麼浪漫的情景女人第一次遇到，一下子驚呆了。

「洪亮你……你咋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素芬迷惑不解。

「因為我跟四周的鄰居打聽了啊，隔壁的二嬸告訴我，三十年前的今天，你在這兒出生的。」

素芬差點哭了，這才知道自己已經三十了。

跟第一個男朋友相處的那年，她才二十，還是個小女孩。跟楊進寶相認的那年，她周歲二十六。

眨眼好幾年又過去，可不就奔三了嗎？

她懶得過生日，越是大齡剩女，越是不想別人知道自己的準確年齡。

爹娘死去以後，再也沒人為她過生日。想不到這小子還挺有心，好浪漫。

女人發獃的功夫，洪亮說：「姐，過來吹蠟燭啊。」

素芬低下頭，把蠟燭吹滅了，洪亮在旁邊開了一瓶紅酒。

「洪亮，你哪兒來的錢？」女人問，因為她沒有給過洪亮一分錢。

「幾天前我幫著隔壁鄰居打了幾套傢具，他們給我的勞務費啊，所以有錢買酒喝了。」洪亮說。

「啊？你已經可以幹活了？身體受得住？」

「姐，我完全好了，真的。」

洪亮本身是善良的，其實每個人的內心都很善良。

有時候，這種善良會被仇恨壓抑，會被惱怒跟嫉妒壓抑，做出一些錯事，這就是佛家常說的，善惡一念間。

「恭喜你啊，你可以回到娘娘山了。」素芬說。

「姐，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說了，會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洪亮說著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上一杯，端起來遞給了素芬。

素芬也不客氣，知道這杯酒的含義，男人對他的感恩全在這杯酒里了。所以她仰脖子咕嚕喝了下去。

「好，以後你有啥打算？」女人放下酒杯問。

「我想……干點事業，有錢以後成個家，再娶個女人。」洪亮說。

「好，有志氣。」

「可我想那個家的女主人是你……姐，我稀罕你……。」洪亮不知道為啥，竟然冒出這麼一句。

他覺得素芬一定會抽他的耳刮子，或者轉身呸他一口。

可女人的表現卻讓他莫名其妙，素芬竟然咯咯咯笑了。

「姐，你笑啥？我說的是真的。」洪亮趕緊解釋。

「你想以身相許？」素芬止住笑問。

「是！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人，豪爽，仗義，美麗，善良，在我的心裡，你就是女神！」

「狗屁女神！」素芬接著笑，說：「傻弟弟，你錯把感激當成了感情，我救你，不是想圖你的報答。」

洪亮說：「我知道，你可以不索取，但是我不能不付出。姐，給個痛快話，你到底稀罕不稀罕我？」

他不想死皮賴臉，可又不得不死皮賴臉。

「不喜歡！行了吧……不知道這個回答有沒有傷到你？」素芬直言不諱道。

她同樣是山裡出來的丫頭，快刀斬亂麻，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管你心裡好受不好受？

「至今你還喜歡楊進寶，對不對？」

「對！」

「那好，我就不打擾了，本來我想對付楊進寶的，想辦法弄死他，為我的斷腿報仇，今天瞧在你的面子上，我跟他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喝完這杯酒我就走，以後再也不叨擾你，別管走到哪兒，你都是我親姐！！」

洪亮仰脖子將紅酒喝完，果然推開門走了，離開了水窯村。他沒有動粗，儘管心裡非常想動粗。

換上其他女人，他早就撲倒了，非按在炕上扯她的衣服不可，達到自己渴望的目的。

可這是素芬姐，自己的救命恩人，再加上今天是她生日，他不想做她不喜歡做的事兒。

「洪亮，你想去哪兒啊？」素芬在後面問。

「還回娘娘山唄，找我爹娘，免得他倆擔心。」

「然後呢？」女人問。

「然後離開娘娘山，獨闖天涯，天下這麼大，總會找到適合我自己的土壤。」洪亮回答。

「那好，姐祝你一路順風，你答應過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素芬囑咐道。

「放心吧姐，我一定想辦法做個好人。」洪亮沖素芬擺擺手，瀟洒地走了。

他連夜進去縣城，又連夜從縣城趕了回來。

不敢白天進家，擔心被山民瞅到，擔心楊進寶再來抓他服法。

趕回那個破敗的家，他是翻牆頭進去的，推開門，電燈也沒敢拉。

這個家徹底散架了，媳婦閨女都沒了，被窩那麼臟，滿屋跑耗子。

瞧著破敗的一切，他的心裡又是痛苦，又是自責，還有憤恨。

痛苦的是自己的命運，咋就搞成了這個樣子？

自責的是從前的混蛋，為啥放著小慧那麼好的女人不珍惜，給了狗蛋可乘之機？

憤恨的是狗蛋，王八羔子，弄走我媳婦，你不得好死！

他還有一絲愧疚，後悔燒壞了根生的臉。

是債，就必須償還，是仇就必須報，是恨，就必須平息。

所以狗蛋沒睡，趁著距離天明還早，偷偷來到了小學校。

他在根生的辦公室前站立了很久，最後掏出身上僅有的錢，放在了根生的窗台上。

他說：「根生，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把你害成這樣，以後發達了，我還會補償你。」

說完，他扭頭走了，來到了狗蛋的家。

靠近狗蛋家窗戶的時候，洪亮氣得咬牙切齒。

因為此刻的狗蛋正在跟小慧鼓搗，男人哼哼唧唧，女人咿咿呀呀，窗戶上顯出兩個不齒的影子。

洪亮抄起一塊磚頭，直奔洪亮家的窗戶砸了過去。

咣當！稀里嘩啦！窗戶上的玻璃碎裂了，裡面的狗蛋跟小慧嚇得一起震……精！

「我曰！誰他娘砸老子家的玻璃？別走！讓我榭死你！」狗蛋急了，拿起衣服就追。

可洪亮卻一溜煙跑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