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家村離開，楊進寶回到了楊家村，沒有立刻進家，反而轉身來找狗蛋。

狗蛋跟馬二楞一樣，已經在家裡閑兩個多月了，馬二楞沒活干，他同樣沒活兒干。

楊進寶進門的時候，聽到小慧正在跟狗蛋吵：「睡！睡！就知道睡？懶漢二流子！也不說找個活兒乾乾，你想把俺娘兒倆餓死啊？」

小慧十分生氣，從前的工程款被壓在四水縣的爛尾樓，根本拿不回來，早就窩了一肚子火。

狗蛋也沒別的技術，從前懶散慣了，晚上出去打牌，很晚才回來，所以進門就睡覺。

他是甩手掌柜，把啥都交給了小慧，小慧裡外操持，真是一把好手。

可這麼下去也不叫個事兒，全村的人都有錢了，都在尋思著蓋房，買家電。好多人已經住進了新房，大彩電都買回來了。

再瞅瞅自己，還是青磚老瓦房，陰暗潮濕。每天到夜裡，出出溜溜滿屋子跑老鼠。

有一天，小慧跟狗蛋正在鼓搗，忽然，一隻大老鼠爬上了女人的胸口，把小灰嚇得嗚嗚哇哇亂喊亂叫，滿炕打滾。

兩口子才做一半，就不得不分開。

再後來小慧甚至有了陰影，每次跟狗蛋鼓搗的時候，老覺得胸口上趴著一隻老鼠，嚴重影響愛愛的質量。

啥時候能住進新房子？啥時候才能跟別人一樣，揚眉吐氣啊？她覺得當初離開娘娘山，等於犯了一個錯誤。

狗蛋卻滿不在乎反駁：「你吵吵個啥？我不是不幹活，是沒活兒干！」

「你不會到楊進寶是飼養場去打工？」小慧怒道。

狗蛋說：「不去！一天才幾十塊錢，夠幹嘛？」

「你在家睡覺就有人給你錢花了？炒米油鹽哪一樣不花錢？黑老鴰屙你嘴巴里，你也要使勁咽下去啊？懶貨一個……。」

「我就是懶！在養精蓄銳，等待時機，風吹草帽扣鵪鶉，時機來了不由人……。」狗蛋翻個身，還是沒起。

「懶得理你！早晚拉孩子跟你離，跟著你我們娘兒倆只能討飯！」小慧都要心灰意冷了。

兩個人全沒有了當初逃出娘娘山的激情。

那時候的狗蛋多好啊？為了她變得很勤勞，在四水縣的時候，也特別勤奮。

再瞧瞧現在，自從楊進寶回來，他跟個蔫兒屁似得，不做聲了。

兩口子在裡面吵，楊進寶在外面聽，接下來開始拍門，砰砰砰：「小慧姐，你在家嗎？」

「誰呀？」小慧正在洗衣服，系著圍裙，聽出是楊進寶的聲音，趕緊站起來招呼。

「我，進寶，我能進來嗎？」

「進來唄，你還害羞？」

「您兩口子在幹啥？用不用穿衣服？要不然我等一會兒？」楊進寶很不好意思，萬一人家兩口子睡了，我進去，豈不是要看小慧的光屁股？

「死小子！現在天還早，睡個屁！」小慧還在生氣。

既然他倆沒有睡覺，沒有光屁股，所以楊進寶就不客氣了，推門而入。

「嫂，洗衣服嘞？」

「嗯，進寶來了？坐，別客氣。」小慧趕緊，用圍裙擦手，幫他倒水

狗蛋卻沒有搭理他，因為兩個人從前有仇。

當初離開娘娘山，很大一部分原因跟楊進寶有關係。楊進寶揍過他，也陷害過他。

那天半夜，他去騷擾春桃，楊進寶竟然在雞窩上支獸夾子，一夾子下去，他的腳被打成了兩半。還設計一個暗弩，一箭射他屁股上……媽隔壁的，現在還疼。

楊進寶也沒搭理他，把狗蛋當個屁。

「小慧嫂，我找你有事兒。」

「進寶你說，別客氣。」

「你最近在家忙不忙？」

「不忙不忙，都快閑出屁來了！」

「那我給你找點活干，你干不幹？」

「干啊，別管啥活兒都干！」小慧趕緊應承，目前的真的缺錢花，要不然年都沒法過了。

「後天，你跟朱嫂還回四水縣吧，我任命你倆為哪兒的銷售經理，專門銷售咱們的樓。至於股份，我已經跟朱嫂說好了，我拿一半，剩下的一半利潤，你跟朱嫂平分。」

「啥？」小慧一聽，心裡忽悠一下，緊接著眼淚就下來了：「進寶你……？我是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哪兒的工程，我跟朱嫂還有股份？」

「是啊，你跟朱嫂有十分之一的股份，能拿一成的分紅，再剩下的一成半，是你倆的管理乾股。」

「太好了！進寶，你真是個好人……！」小慧不知道說啥好，激動地雙手都在發抖。

其實楊進寶也沒辦法，他不懂工程建設，到山外聘請一個經理不是難事。可山外人畢竟是山外人，怎麼會跟他一條心？有錢當然讓山裡人賺。

小慧跟朱二寡婦經過兩年多的磨練，早就成為了這一行的高手，是難得的人才。

「那好，事情就這門定了，明天下午你跟朱嫂一起到飼養場簽約，後天就收拾一下，去四水縣吧。咱們哪兒有辦公部，你倆暫時先住哪兒，臨走前，把家裡安排好。」

楊進寶沒那麼多廢話，簡明扼要，他也懶得跟狗蛋搭訕。

瞧這孫子那衰樣兒？撅著個腚臉朝里，跟老子欠他八百吊似得。

「進寶，你這就要走？我還有一個事兒要求你。」發現男人要走，小慧趕緊阻攔。

「說！」

「我去四水縣城，能不能帶上狗蛋？」小慧眼巴巴瞅著男人，充滿了祈求。

必須跟楊進寶說好話，不能把狗蛋丟家裡，她也知道狗蛋很想去，就是不肯開口求人。

楊進寶說：「你隨便，既然我任命你跟朱嫂為經理，你倆當然有決策權。喜歡用誰，那是你跟朱嫂的權利，我從不干涉！」

小慧一聽樂得不行，知道楊進寶是默許了，同樣抱上他親一口：「哎呀進寶！你太好了！嫂子真是稀罕死你了，嘖嘖……。」

按說，小慧跟彩霞一樣都是淑女，從前文靜，淡雅，可自從跟了狗蛋以後，天天喊炕，早被男人帶壞了。

女人一旦成為男人的妻子，都會變成操蛋娘們，跟小叔子鬥嘴，打情罵俏，動手動腳。

山裡人就這習俗，豪放，開朗，不拘一格，就是不能動真格的。嫂子進小叔子的被窩，是斷然不能的。

自己媳婦親楊進寶的臉蛋子，狗蛋在炕上也聽到了，卻沒在意，知道他倆在耍鬥。

「好了，走了，以後哪兒的工程我交給你倆了，自己瞧著辦，早一天賣掉樓，早一天拿到分紅跟本金。」楊進寶拍拍屁股走了。

男人一走，狗蛋從炕上跳了起來，說：「親！親！當著我的面，你倆親得還挺帶勁！」

「噗嗤……。」小慧樂了，問：「咋？你吃醋了？人家進寶就是比你強。」

狗蛋說：「強個屁！你咋不去跟他過？」

他跟馬二楞還真是一對鳥人，兩人對楊進寶的態度一樣，說話的強調也一樣。

「你還別說，楊進寶身邊沒有彩霞，我還真想嫁給他做媳婦，人家是喊炕大隊的隊長。」小慧繼續樂。

「早知道你想跟他喊炕！去吧，我不攔著……。」狗蛋覺得心裡酸溜溜的，完全是氣話。

既生瑜何生亮？娘娘山自從有了楊進寶，那小子的光環就將其他男人淹沒了。其他男人都是豆腐渣，老鹹菜，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

「廢話少說！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難得進寶給我們這個機會……。」小慧又生氣了。

「去！誰不去是狗曰的！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真跟著楊進寶跑了咋辦？」狗蛋還是氣呼呼的。

「那還不趕緊收拾行李？咱們後天一起走！」小慧說。

「孩子，孩子嘞，咋辦？」狗蛋問。

「留在娘娘山，讓咱爹娘帶，村子里有小學，閨女正好可以上學了。」小慧打定了注意，這次不帶孩子了。

既然成為了狗蛋的媳婦，那麼他的爹娘當然有照顧孫女的責任。兩口子正好可以放開手，大幹一場。

注意拿定，他倆將所有的東西收拾一下，第二天下午趕到了飼養場。

小慧跟朱二嫂在飼養場碰面了，一起跟楊進寶簽約，狗蛋跟馬二楞都在後面屁顛顛跟著。

這一次，楊進寶大膽啟用小慧跟朱嫂，完全沒有顧及狗蛋跟二愣子的感受，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倆活寶怕老婆，畏妻如虎，別管咋著折騰，也是兩個女人說了算，還不如直接把兩個女的提拔起來。

他早就找人擬定了合同，立刻跟兩個女人簽了約。

又過一天，朱二嫂跟小慧走了，兩個太監一樣的男人也跟著走了，再次去了四水縣。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上次是灰頭土臉去逃命，而這次，完全是為楊進寶去打工。

從這一天起，娘娘山的房產生意走向了正規，楊進寶是整個縣城第一個踏入房產的人。

任何的生意，在起步的時候，都是舉步維艱的。四水縣城的那片工程，說白了就是家屬樓，樓層也不高，只有六層。

建設這麼個工程，地皮不值錢，工價也不值錢，四千萬就夠了。

讓楊進寶想不到的是，哪片樓三年的時間也沒有賣出去，他的四千萬變成了固定資產，全壓在了哪兒。

但是五年以後，隨著房產事業的發展，那塊地讓他大發橫財。

欠佟石頭的錢，是這年年底還給他的，彩霞獨具慧眼，沒有用飼養場做抵押，也沒有動用肉聯廠跟西北罐頭廠的錢。

女人反而蠱惑丈夫把那片工程抵押了出去，從銀行套取了四千五百萬。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全都迎刃而解了。

這一年的冬季，楊進寶還購買了人生的第一輛車，是一輛別克。

汽車開回來的當天，全村人都跑來看稀罕，一個個讚嘆不已，羨慕不已。

同時，他還買了一部大哥大，也就是行動電話。

這兩樣東西都是必須的，常年做生意，不買交通工具跟通訊工具怎麼行？

汽車可以帶他來回穿梭，做生意特別方便。但是哪部大哥大，他卻十分討厭。

因為這東西沒用，大山裡根本沒有信號。每次用的時候，他就搬梯子上房，來回走動尋找信號，而且信號經常斷。

楊進寶一生氣，咣！把大哥大從樓上扔了下去，一萬八千多的東西被摔個稀巴爛。

他憤憤罵聲：「媽的！還沒半截磚好使，擦屁股都嫌拉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