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暗夜的雪光,楊進寶又瞅了瞅倒在地上的幾具狼屍。已經僵硬了,血液凝固,身上落滿了大雪。
其中兩隻狼被撕裂了脖子,兩隻被撕裂了肚子,還有一隻腦袋都沒有了,只剩下半拉。
山坳的平地上到處是鮮血淋漓,而且那些活著的狼也是狼狽不堪,傷痕纍纍。
母狼的狀態也不好,同樣身受重傷,後背上,屁股上,兩腿上的皮毛被劃開,撕扯,血跡斑斑。
它疲憊不堪,但依然把小天賜保護在身後,用自己一側的身子幫著孩子取暖,並且虎視眈眈盯著等待攻擊的同類。
林浩然難以想象在這四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不用問,母狼跟它的同類打了很久,場面一定是難以想象的慘烈。最終保證了天賜的安全,孩子不但沒有被咬傷,沒有餓死,凍傷,甚至沒有哭一聲。
而且小傢伙在笑,抱著母狼的腦袋,抓著它的耳朵。
可母狼一點都不生氣,好像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頑皮不削一顧。
「進寶,咋辦,咋辦啊!快救孩子……。」巧玲掙扎著想撲下山崖,可楊進寶堵了女人的嘴巴,根本不讓她叫出聲。
要知道,現在可是千鈞一髮,母狼在利用最後的意志苦苦支撐,到了強弩之末。
一旦這種底氣泄去,群狼就會一撲而上,會在他沒救出孩子之前,把天賜跟母狼撕成碎片。
所以任何風吹草動都是危險的,後果嚴重的。
巧玲的眼睛里閃著淚光,有渴盼,有關愛,有擔心,更多的是顫慄和恐懼,在為孩子提心弔膽。
「別激動!孩子不會有事的,你瞧,母狼在照顧它……。」楊進寶一邊安慰媳婦,腦子一邊轉得飛快,心裡是亂,腦門上是汗。
目前,他還不能下去把孩子救出來,首先下面是近百米的懸崖,背後的哪條登山繩長度不夠,只有五十多米。
從葫蘆口的那邊轉悠下去,更是不可能,因為那邊至少圍了十幾條狼,將整個出口圍得宛如鐵桶。
他不是趙子龍,沒有那種七進七出勇冠三軍的本事,只能靜觀其變,等待時機。
「可萬一它們咬天賜咋辦啊?那些狼都餓壞了……。」巧玲有點沉不住氣,抱著男人的手臂苦苦哀求。
「你放心,天賜四天都沒事,母狼一直在保護他,不會讓狼群得逞的……。」楊進寶抱著媳婦,匍匐在雪地上接著安慰。
男人女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全為孩子捏一把汗。
半空中大雪飄灑,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兩個人一動不動,山谷里的狼也是一動不動,母狼跟同族的狼群僵持上。
其中一條頭狼輕聲一吼,三十多條狼立刻成扇形排開,再次沖著天賜跟母狼慢慢靠近。
它們在等待,等待著母狼倒下去的那一刻,隨時準備一擁而上。
頭狼都要氣死了,怎麼也想不到狼群里會有一條背叛群體的狼。母狼會為了一個毫不相識的人類跟同族拚命。
對於這個背叛同類的雌性,它想施以教訓。
母狼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搖搖欲墜,整整四天沒有休息,顯得疲憊不堪,精力嚴重匱乏。
傷口上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亂七八糟的口子跟撕裂的狼皮狼毛都在向外飆血。
而且它體內的血液已經變成奶水,被懷裡的小男孩抽幹了。
孩子的臉蛋胖乎乎十分紅潤,母狼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兩條腿不住哆嗦,眼神里顯出的是焦灼,渴盼跟茫然。
可它不敢休息,依然在用最大的毅力堅持,迎接下一輪的爭鬥。
很快,新的爭鬥又開始了,第一個上來的是那條頭狼,頭狼的兩側是兩條健壯的大公狼,三隻狼是幾乎是一起撕咬過來的。
左邊的那條公狼嘴巴張開,牙齒鋒利,攻擊的是母狼的左腿。右邊的那條公狼毛色發黃,個子雄壯高大,攻擊的是母狼的右腿。
而中間的頭狼,個子比左右的兩條還要高大,好比一頭毛驢子,攻擊的是母狼的腦袋。
三面夾擊,母狼開始腹背受敵,有點手忙腳亂。
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決鬥,在狼的世界里也沒有公平可言,以多欺少,車輪戰術,麻雀戰,是它們的智謀跟手段。
總之,只要能殺死對手,吃掉對方填飽肚子,使用什麼手段都是可以的。
可母狼一點也不害怕,猛然站起,精神抖擻將孩子保護在身後。
它沒有對正前方的頭狼發動迎擊,也沒有躲閃。
躲閃就糟了,因為身後就是小天賜,自己躲開,孩子就會被頭狼一口吞進肚子里去。
所以它只好利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了迎頭一擊,寧可被頭狼咬傷,也不讓孩子受到傷害。
母狼的腦袋微微一側,右邊的空虛就暴露給了頭狼,轉而攻擊是左側的大公狼。
只一口,那條大公狼就被母狼咬個正著,咔嚓!將它的前腿咬得應聲而斷。
大公狼一聲慘叫,倒在地上翻滾起來,鮮血四射。
而這時候,母狼右側的皮毛也被頭狼死死叼上了,劇烈的疼痛同樣讓它難以忍受,可它渾然不顧,腦袋一擺,脖子瞬間兜了回來。
那速度太快了,眨眼的功夫頭狼的嘴巴被掙脫,它右側的皮毛被生生撕裂一大塊。
頭狼將母狼的皮毛扯下,大口地吞咽。
母狼沒顧得上疼痛,嘴巴猛然張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右邊的大公狼飛了過去。
與其說撲向它的,不如說是砸開它的。
大公狼的身體沒有禁得住母狼龐大身軀撞擊,被生生頂起撞在一塊磐石上,只撞得骨斷筋折,口吐鮮血。
它吱吱一聲慘叫,爬起來就跑,一道電光閃過,撲進山石的背後不見了。
將大公狼撞翻,母狼的腦袋一兜,兩隻前爪子猛然抬起,直奔頭狼的臉頰抓了過去。
頭狼沒有防備,撕裂了母狼的皮毛正在吞咽,母狼的利爪已經到了,跟鉤子一樣,深深抓在了它的面頰上。
刺啦!這一爪幾乎將頭狼的半張臉給撕開,從眼角的位置一隻抓到嘴巴上。
頭狼心說:你個小娘們!動作夠快的!毀老子的容,我給你拼了!於是,它腦袋一晃當,張嘴就啃母狼的爪子。
可這時候母狼已經將爪子蜷了回來,腦袋一低盯准了頭狼脖子下的空位。
它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四顆尖利的牙齒就銜上了頭狼的脖子,嘴巴迅速合攏,鮮血噴泉一樣汩汩冒出。
母狼咬上頭狼的脖子死死不放,四肢用力,足足將它拖出七八米,巨大的頭顱晃動一下,把死屍甩出去三四米遠。
頭狼可是狼群的里的佼佼者,也是狼王選拔的後備軍,就這麼生生死在了母狼的牙齒之下。
將頭狼殺死的同時,它的動作依舊沒停,直奔距離它最近的另一條狼攻擊了過去。
只一下,最近的哪條倒霉了,后脖頸子被母狼咬上,咔嚓!瞬間被咬得脊椎骨斷裂,成為了癱瘓。
這條狼在地上不斷踢騰,掙扎,沒撲通幾下就一動不動了。
楊進寶跟巧玲趴在山崖下死死盯著,嚇得後背上冷風直冒。
起初,他倆還為母狼捏把汗,但仔細一瞅,終於長長吁口氣。
四周的二十多條狼因為頭狼的慘死,一下子怵了膽子,再也不敢貿然攻擊了。
按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狼多。可母狼為了保護天賜這隻幼崽,發揮了母親的潛能。
它像個瘋婆子逮誰咬誰,逮誰啃誰,就是不讓這些混蛋靠近地上的娃兒。
第五條大公狼撲過來的時候,母狼已經搖搖欲墜。可閃電的時間,它又跟對手廝打成了一團,在地上翻滾。
嗚嗚嗚,嗷嗷嗷,兩條狼影打得驚天動地,日月無光,地上的雪被翻起老高,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楊進寶一下奪過巧玲手裡的獵槍,來回瞄,可瞄半天根本無法扣動扳機。他擔心傷到母狼,也擔心一槍打中孩子。
短短几秒的時間,下面的形式發生了逆轉。更多的狼撲了過來,跟母狼打在一處,母狼身上的皮毛又被撕裂了兩塊,胸口上又多兩個牙洞。
它忽然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腦袋亂擺亂咬,奮力一掙,撲過來的狼紛紛被它抖開了。四散奔逃。
再次從地上站起,它已經耗盡了體力,搖搖欲墜,可仍舊在苦苦煎熬,苦苦支撐。而且鬥志依然不減,脖子一伸,沖周圍的對手一聲大吼:「嗷嗷……嗷嗚!」
這一聲大吼是在宣布它任何人再撲過來,老娘就不活了,跟你們同歸於盡。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娃兒,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那聲音十分洪亮,地動山搖,平上掀起一陣狂風,將雪團雪粒卷得四處亂滾,嚇得那些狼夾著尾巴紛紛倒退!
頃刻間,母狼的面前空蕩蕩的,狼們再也不敢攻擊了,前面只剩下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然後,母狼輕輕扭過頭,腦袋在天賜的臉蛋上蹭了蹭,舌頭也在孩子的額頭上舔了舔。好像在說:「娃啊,不怕!娘在呢,沒人可以傷害你。」
小天賜還不會走路,正在學爬,意識不到害怕,也不知道自己正處於最危險的境地。
他還衝母狼格格笑兩聲,倆眼珠滴溜溜轉。
楊進寶被這種母愛感動了,這不是狼,分明是個人!
它有人類的感情,也有人類的愛子之心,完全是個護犢子的潑婦。
巧玲也感動極了,眼睛里閃出喜悅的淚花,手捂著嘴巴:「進寶,狼真的在保護天賜,是真的啊!這條狼真棒!」
「跟你一樣,你也護犢子,這是一個母親的本性!」楊進寶沖媳婦解釋到。
「進寶,不行啊,不能再僵持了,照這樣下去母狼早晚會吃虧,它已經不行了!咱們必須把它跟孩子救出來!」巧玲提心弔膽說。
「別怕,我在想辦法,想辦法……。」楊進寶真的在想辦法,考慮著從哪兒下去不會被狼群發現。
憑他的本事,根本不用怕,庖丁解牛術不是信口胡謅的,斬殺這些狼沒問題。
擔心的就是孩子……此刻,母狼是在保護天賜,可萬一自己下去,母狼急了,獸性大發,一口將天賜咬死咋辦?
他的腦袋比發動機還快,仔細瞅瞅,發現不遠處有處斷崖,不由噗嗤笑了,一條妙計在心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