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老-漢-推-車
猜先過後，時煜執黑，陽鼎朱執白。
儘管執黑初始勝率頗低，但在20秒一步的快棋賽中，這種勝率的意義不太大，反正肯定要心電圖一樣，來回顛簸幾次。
第五手，小目+大飛！
「又來了！」
陽鼎朱狠狠一皺眉。
為了表現自己的坦蕩無畏，陽鼎朱明牌亮出兩個星位，歡迎來點三三。
沒想到對手這局採用了戰術B，小目+大飛守角，搞得他的期待白白落空。
【來自陽鼎朱的情緒值+10！】
6手，高掛。
7手，小目托退。
第10手！陽鼎朱舉起棋子，大氣往棋盤左邊一拍。
脫先，拆邊！搶占大場！
宣豪，看好了，我是如何用名門正派的招數，將你所奉為珍寶的東西正面擊潰！
時煜不笑了。
或者說，在唉聲嘆氣兩下後，他笑得更快樂了。
純真！
比分投更加純真！
不僅搶著往邊上扔顆子，在扔這顆子之前，居然還托退定式走到一半不補斷。
如果這是在AI時代有人跟自己這麼下，那時煜多半得好好回憶一下，自己是不是在過去某個時刻給對方轉了錢。
11手，時煜果斷一斷，收下這份厚禮。
「噫！我中了！」
季宣豪握拳一揮，相當激動，因為他成功預判了這手棋。
儘管關注時煜的日子不多，但他已經將時煜的網棋記錄全都列印了下來。
但凡托退定式不走完，他都會毫不猶豫斷上去，顯然在時煜的價值判斷體系中，這手棋巨大無比。
12手，再拆邊！
好吧，看樣子，小陽是鐵了心要搶占大場了。
13，一長，將整個右上角徹底吃盡，美滋滋。
棋局以飛行般的速度進行。
儘管在普通人眼中，20秒一步的行棋仍舊緩慢，仿佛倆樹懶在打太極，根本沒一點激情。
但在懂棋人的眼中，此等超快棋堪比刀光劍影，每一劍斬下去，都能拉出大片殘影，根本來不及細算。
落子之際，這家沙縣小吃的人居然也多了不少，既有普通棋迷，也有參加這次圍乙的棋手。
「這不是陽鼎朱麼？他怎麼在這裡打起遭遇戰了？他的對手我去！是時煜！」
「哦，原來是時煜啊，那就正常了，主角嘛，就該有各種各樣的奇遇，別說在沙縣小吃里打起來，就算在公共廁所里打起來，我都不覺得奇怪。」
周圍的看棋人很快多了起來，這家店的生意從未這樣興隆過。
老闆激動得簡直想放一首《熱烈的決鬥者》為兩位對局者助助興。
「現在哪邊好啊？」有不懂棋的棋迷小聲問道。
「不知道，但按我說的話，陽鼎朱肯定能贏！」
「為什麼？」
「這還用說？人家可是去去年的新人王，去年的圍乙最佳，你時煜是什麼冠軍？就一新龍杯？」圍乙棋手微笑著回應。
和懷著樸素熱愛支持時煜的人不同，圍乙棋手們則普遍反對。
是，大家是看好這小子未來的前途，可一大群不懂棋的棋迷們就說他一上來就能打圍甲，打圍乙純粹是犁庭掃穴，這就搞得人很不服氣了。
如果只是不懂棋的棋迷們到處吹，倒還好，可問題是這小子看上去也絲毫沒有B數，與老闆簽下了輸一盤倒賠兩局費的合同。
真當圍乙是什麼非洲大區或南美大區，能給你隨便刷戰績？
一句話，鼎朱加油！捍衛我們圍乙大家庭的尊嚴！
52手，右下角斷吃！
陽鼎朱終於搶到了心心念念的大棋。
經過左下角的激戰之後，局勢變得十分複雜，很難判斷出好壞。
判斷不出來倒不是水平不夠，而是時間不夠。
就20秒時間，只能一股將精力投入到直線計算的比拼上，簡稱掄蠻力。
而在這方面，陽鼎朱自信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或者說，他從來都是佼佼者。不然的話也不會成為 9歲就能定上段的如斯強者。
受死吧！14歲大叔！
時煜：講道理，元旦過完後，我已經15了。
64手！打吃，再割一子下來！
這一手走完後，整個下方連角帶邊，都被白棋裝進了口袋裡，而黑棋還得想辦法處理這一堆殘子。
主動權！拿到！
「看吧，我就說了，這局面是鼎朱好下吧？」圍乙棋手們面露會心的微笑。
時煜的確感受到了新人王的實力。
儘管對方不太擅長快棋，但依舊展示了自己的風采，對厚味的運用十分得當。
與他作戰，像是在與無鋒的重劍都力，雖然不致死，但若是被拍到一下，可就不好玩了。
但，也到此為止了。
67手，象步跳！
時煜如風一樣出手了。
周圍的棋手們無不發出小聲的驚嘆，各個都抓撓起了頭髮，露出棘手之意。
從視覺效果看上去，這就是一步明顯的好棋，飄逸、瀟灑。
象步，顧名思義，就是象棋中的「田」字，只有象或相才可以走，圍棋索性挪用這個梗，變成象步跳。
可象步跳有個明顯的弱點，就是中間那個像「象眼」一樣的中心選點，正因如此，下它的情況相當少見。
可它一旦下出，就往往是好棋。
「噫！我又中了！」季宣豪再次揮動拳頭。
陽鼎朱愣了愣。
頓時有種自己的優勢，如鏡花水月般蕩然無存。
這手棋，既與左邊遙相呼應，又與孤棋產生微弱的連接。
由於這手棋完全不在他的事先選點之中，以至於它落下的幾秒之內，陽鼎朱渾然忘了計算，光顧著讚嘆它有多好去了。
啊呸！不能這樣，得趕緊專注起來！
【來自陽鼎朱的情緒值+20！】
「3、2——」
趕在讀秒結束的一刻，陽鼎朱抓起棋子一拍，隨便應一個算了。
一抹寬懷的微笑從時煜嘴邊浮起，棋子已然在棋盒中蠢蠢欲動。
顯然，對手已經慌了神，這種時候就得加大劑量了。
91手，打吃！
左上角的纏鬥之中，時煜絲毫不管上面三顆子的死活，一路沖了出來，將白棋撕扯成「裂形」。
裂形，才是圍棋中最糟糕的形狀，比愚型更甚。
愚形，除了不好看之外，說白了也就是子效低，湊合點也不是不能下。
可裂形，就不是效率問題了，而是生死問題，被沖裂的另一邊幾乎與死棋無異。
還沒完呢，99手，扳頭！
就這樣，一路推過去！
「老漢推車，吭哧吭哧。」鹿思竹在邊上嘀咕道。
這一串還真就叫老漢推車，從道場棋手，到地方啟蒙培訓班，都愛這麼叫。
指黑白兩邊貼在一起，不斷長頭，仿佛一方將令一方推著往前走。
就、就很形象生動。
老師們通常告誡學生們不要當推車的那一方。
因為別人的棋子長在前面，永遠領先伱一個身位，一旦脫先，就將遭到棋拐一頭，力大無窮的制裁。
而相反，被推著走就舒服多了。
儘管這波時煜是推車方，可推著推著白棋撞上了黑棋另一邊的硬頭。
空沒圍多少，倒是黑棋外面全厚了。
「這」陽鼎朱啞然。
125手，白棋中盤投子。
反思人生之際，一身紅的KFC外賣員走入店內：「鹿思竹小姐在嗎？」
「在。」
「好，您的外賣，請收下。」
鹿思竹將剛拿到外賣往桌子角落一擱，那裡是已經打包好的宵夜。
「該不會連外賣都得我買單吧？」陽鼎朱更加欲哭無淚。
鹿思竹點點頭。
（4810/8000）！
《圍棋日記》
當年班上的我聽老師講「老漢推車」這個土稱，還沒什麼感覺，相反老師在那裡模擬「吭哧吭哧」的聲音，還把班上的我們都逗笑了，直到許多年後我們知道了它另一個含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