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山海關，無人越
這幾日，前來道喜的賓客，著實太多了一些。
說實在，王琦有些不勝其煩了。
海蘭珠新產，王琦不願意被太多人打擾，故而將海蘭珠和孩子搬到了城外莊園中居住，城內宅院，只是用作接待客人所用。
將海蘭珠母子陪著睡下，王琦又加派了兩個丫鬟在房內伺候，才回到了前宅的書房中。
將手中的信紙拿起又放下，王琦按了按眉間，臉色沒有了在妻兒面前的溫暖和煦，只有陰沉和冰冷。
這個時候，天啟皇帝突然要內宮開始加緊籌備自己和寧德公主的婚期
這是什麼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琦成為外戚之後，皇帝才能名正言順的收回兵權。
「不過，皇帝這算盤是不是打的太響了？」王琦嗤笑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到了廊下，眯眼望著院中的漫天大雪。
兵權可不是簡單的輕飄飄的兩個字，而是血泥焦土，屍山血海鑄就的威勢。
那遼東的十餘萬兵馬，是王琦從廣寧城的二十七家丁開始，東征西戰，入草原，回寧遠，奪遼陽，踏瀋陽，一步步才組建起來的，王琦不點頭，沒有人能從他手中將兵權拿走。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大人，秦二寶到了，」王琦正思忖時候，王守信從門房處趕來，向著王琦匯報。
「帶到書房來吧，」王琦點了點頭，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半個多月的路程，用了七天便抵達，不知一路上生生跑死了多少匹馬？
王琦的書房沒有任何變化。
好似在廣寧城時候便是如此，入門便是一排兩人高的紅木書架，將整整一面牆遮的嚴嚴實實，扭頭是昏黃薰染的胡桃木長桌，搭配著五把黃花梨椅子，另有兩個半人高木桌。
紋獸鏤空的小火爐擺在書房中央，書桌上淡淡清香絲縷漂浮。
陳設一如既往的簡單，但卻有貴氣內斂。
「小的秦二寶，叩見大人，大人萬安！」撲通一聲，秦二寶入門便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起來吧，不必如此生分，」王琦擺了擺手，讓秦二寶起身。
「大人，聽說夫人為大人誕下公子，這是小的從瀋陽城帶回來的，以求平安富貴，」秦二寶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石，上前恭敬遞給王琦。
一塊天然自成紋龍模樣的璞玉，入手溫潤，細細感知，好似有絲縷氣息在其上流動，端是玄妙無比。
端詳了一會，將玉珏輕輕放在桌子，王琦抬眼看向秦二寶：「來的路上，可有所聽聞？」
秦二寶自然知道王琦的意思，躬身答道：「一路上多聽聞朝堂之爭，其中十件事，有九件和大人有關，而其中又以當今皇帝的微妙態度，最使世人討論。」
王琦微微點頭：「你覺得當今皇上，是什麼想法？」
「以一人之心，奪天下之兵，當今皇上的想法，不是很明白嗎？但是大人勢大，皇上自然瞻前顧後，畏畏縮縮，既不敢逼大人太甚，也不甘就這樣讓人發展實力，只能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以阻止大人不過，」一句講完，話頭一頓，秦二寶話鋒一轉，又道：「無論北京城的皇上想什麼，小的以及所有遼東兵馬，皆遵從大人之命！」秦二寶看起來粗莽武夫一般，說起話來，卻是鞭辟入裡，入木三分。
「那你覺得，在遼東，一畝三分上，養寇自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王琦語氣肅然，望著秦二寶。
被王琦這麼一問，縱然一路上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但是事到臨頭，秦二寶依舊是氣息一滯，一瞬間，背後已經是冷汗涔涔了。
「小的考慮不周！」秦二寶低著頭，不敢去看王琦：「不過在離開遼東之前，小的已經讓曹文詔帶著部隊，再次挺近鴉鶻關，入赫圖阿拉，此次必能一舉滅敵。」
「你此次來，一路看到過，也聽到過，自己也思考過，希望伱能明白，」王琦端起茶壺，為秦二寶斟了一杯茶：「現在的大明朝，重心已經不在遼東，而是轉移到了關內，只要關內平定，遼東的幾個建奴殘兵敗將，沒有人會在意。」
「關內？」秦二寶一愣，立刻反應道：「大人，需要小的帶兵回京嗎？」
「那我倒要問一句，你帶的，是誰的兵！」王琦以手指點了點桌子：「不忙回答，先喝茶。」
雙手端起茶盞，秦二寶輕輕抿了一口，半晌之後才道：「若是入關，只能是朝廷的兵馬。」
「然也，」王琦聞言終於是笑了起來：「還不至於被遼東總兵官的威風名頭沖昏頭腦。」
「大人說笑了，」秦二寶難得的老臉一紅，伸手摸了摸腦袋。
「何時入關？」秦二寶正色道。
「不會太久了，」王琦靠回椅子，抬眼望著空中不斷飄散的思慮燃香：「長久以來，對建奴的戰爭，不論是勝，是敗，那些兵餉，糧秣，戰甲，刀兵都是靠著對關內百姓的一遍遍壓榨和碾磨才得來的，如今就算戰爭停止了，大明勝利了，可是數十年以來，這朝廷上下，地方到中央的一級級官吏，佂遼所形成的慣性，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橫徵暴斂，藉機生財，上下貪墨，皆是國之蛀蟲。」
「大人的意思是，大亂將起？」秦二寶好似明白了什麼。
「天下豈有三百年王朝乎？」王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朝中有人言我功高震主，有王莽篡漢在前，不讓我再回京城，可是這天下狼煙，他們確實絲毫看不見，也不願意去看，仿佛只要我卸了官爵，繳了兵權，天下就安然天平！」
「大人，無論您是齊國公，還是薊遼總督，亦或者五軍大都督，遼東十萬餘兵馬，沒有您的手令，朝廷一個兵也動不了！」秦二寶說著，豁然起身，而後猛然拜倒：「秦二寶亦然，無大人口令，遼東十萬餘兵馬，無人可越過山海關南下一步！」
王琦微笑著，看著跪在地上的秦二寶：「那就讓他們看看，天下事，是誰說了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