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威廉住手，笑得更加猖狂。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很久違，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了。

「卡格爾，我好冷……」

他聽到這話，四處張望，眼神里充滿了畏懼。

威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整個地下室瀰漫著淡淡的煙霧。

突然，樓道里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熄滅，最後只有地牢裡面，亮著一盞微弱的燈。

鐵牢里明明只有自己一個人，但不知何時多了個……女人。

她背對著自己，身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

那些血痕早已乾涸，成了赭石色，顯得衣服髒亂不堪。

「你……你是誰？」

「怎麼？這麼塊就把我忘了？你這些年一直沒有再娶，難道不是在等我嗎？」

那人幽幽轉過身影，是面色蒼白的夏洛蒂。

她的嘴角還有未乾涸的鮮血，看著十分嚇人。

「你，我不是親手殺了你嗎？」

「是啊，所以現在的我，不是人。你忘了嗎？你為了拉我哥哥下位，你不擇手段，以我為誘餌，想要殺了我哥哥。」

「這些，你都記著嗎？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偽裝了那麼多年，你這個禽獸！我怎麼看走了眼，竟然覺得你和我哥哥一樣，宛若天神一般的男人。我以為你沉穩俊逸，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可流血可流汗，衝鋒陷陣，英勇無畏。」

「可是，你只有利益權勢高位……你的眼裡只有自己，你應該死，不得好死。」

「你……你給我閉嘴！是你們……一個個擋在我的面前，那上校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要不是因為我受傷沒能參加任務，怎麼會被他拿到功勛，步步高升。」

「我把他當兄弟，他把我當什麼啊，踩著我的肩膀上去，我永遠是他的麾下。有他在的一天，我就永無出頭之日。君王看到的只有四星上將威廉，什麼時候看到過我啊？我流的血比他少嗎？我殺的敵比他少嗎？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你不要再掩飾了，你貪念作祟，你無所不用其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犧牲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戰友，你的上司……」

幻影正在聲聲控訴，可他卻打斷她的話，怒吼出聲：「我要是知道你懷了我的孩子，我什麼都不會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苦的抱著腦袋。

「為什麼……為什麼要藏著，難道只為了給我一個驚喜嗎？我的確不愛你，一切接近，都是有所圖謀。可……和你朝夕相處，怎麼會不動心？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你，我的敵人自始至終只有威廉一人。」

「我打算……悄無聲息……悄無聲息的殺了他。可你卻知道了，你想通風報信，我是失手……失手才殺了你。」

「你知道，那件事過去后，我多久才重新拿起槍嗎？」

「我永遠忘不了我開槍的那隻手，我現在……把自己逼成了左撇子，就因為我每次看到我的右手，我都想砍了它。」

「你以為……我不痛苦嗎？」

「我也想自己坐到四星上將這個位置，你能陪伴在我身邊。沒有威廉，我也可以保護你，同樣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這個蠢貨，是你……是你自己去送死的，你這個蠢貨……」

……

紀月和威廉站在台階上，看著他自言自語，舉止瘋狂，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她萬萬沒想到，這樣無恥下作的禽獸，竟然也會懺悔。

或者……他也午夜夢回，睡不安穩。

或者，他內心痛苦，痛失妻兒。

或者，他後悔了……

只是他藏得太深，騙的太好，無人識破。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本來就是這般無情的樣子。

可是再次見到夏洛蒂的時候，牽引出來的是深深痛苦，和無盡的悔意。

「想不到，他會懺悔。」

「我也想不到，這個畜生是真的愛上夏洛蒂，也不枉她到死都在替他求情。」

威廉直直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卡格爾，他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卡格爾現在看到的是夏洛蒂。

「能不能，讓我也看看她？」

這話，幽遠沙啞。

一字一頓，字字深沉。

「我也很想，見見她，哪怕是自己的幻覺。」

紀月聽到這話，心頭一顫，看著他的側顏。

他正直勾勾的看著地牢方向，企圖看到一絲心中的影子。

她輕聲說道：「你看不到，你沒有恐懼，她的死，是噩夢。」

「你見不到她可怕的樣子，我也沒辦法給你引導。你不需要見到她，你明明知道，她一直都活在你的心裡。」

「見不到？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收回目光，轉身拾階而上，沒有再看卡格爾一眼。

紀月趕緊尾隨，而地牢里的人，煙霧散盡，眼前空無一人。

他好像大夢一場空，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吶喊過，痛苦過。

他都分不清，剛剛是不是自己睡著做的夢，還是……真的發生過。

她從地獄而來，控訴自己的惡性。

他失魂落魄，睜眼盯著黑暗，這次毫無睡意，心裡竟然隱隱期待，她再次出現。

卡格爾曾經問過自己。

後悔嗎？

答案是……不後悔。

他現在，坐在了自己最想要的位置上，只是沒了她的陪伴而已。

等他出去，東山再起，他也有內閣大臣的支持，只要大臣出面為自己說情，就算哈雷也沒辦法擅自做主。

他第一次之所以能擒住自己，是因為他毫無防備。

但是，不會有下一次。

他不信奉君主，只相信自己。

……

她們回到地面，威廉一言不發，背影蕭條，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他筆直的回到房間，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猶豫半天，才決定敲門：「威廉，我們什麼時候去換人啊，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

裡面毫無反應。

不會打擊太大，想不開吧？

她有些緊張，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從裡面反鎖了。

她更加緊張了，不斷地扭門，甚至嘗試撬鎖，忙活了幾分真，終於把鎖撬開了。

她看屋內每人，而浴室里傳來聲音，想也沒想推門進去，然而卻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