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已經回不了頭
西里斯也沒有想到，莫菈會這麼理解自己的話。
他對自己剛剛為了混淆視聽瞎說的話而感到後悔，因為西里斯總感覺自己無形之中是在做一件禍水東引的事情，是在暗示如果魔族想要對付安卡，那就將矛頭指向教會即可。
一時間，西里斯感覺自己有些不要臉。
人家卡爾文主教對自己好歹也很不錯，曾經也是救過自己一命的人，自己居然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他日後哪還有臉出現在教會之中呢？
所以話說回來，吉姆那傢伙人呢？過來救一下啊……你作為魔王大人的忠實粉絲，該不會是已經發現眼前這個魔女的真實身份，然後臨場倒戈了吧？
果然啊，那個叛徒就是不可靠。關鍵時候還是得靠他這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皮子。
「我明白了，這就是你想對我表達的意思吧？」
莫菈雙手放在自己的白絲大腿上，整個人低著頭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如果有一天安卡遇到了什麼大劫難，那麼它一定是會從教會開始蔓延。
畢竟在你的分析中，只要安卡失去了教會，這裡的所有人都會失去希望。」
「不不不，伱理解錯了。」西里斯趕忙否認，「我的意思是想說在安卡教會的地位確實很重要，這一點不可否認。
但是事實上他的地位也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我看來，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莫菈皺了皺眉，聽著西里斯的這段否認的話語，她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但想了想也確實合理，如果西里斯就是魔王的話，那麼對於他來說摧毀一個教會肯定是易如反掌的，而且如果不是她已經暴露了的話，估計對方很可能都會派那個叫吉姆的人去襲擊教會。
「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個話題吧。」
西里斯有些尷尬地咳了咳嗓子，想要用咳嗽聲和舉起的茶杯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慌張。
「愛麗絲你來找我也不光是討論安卡這邊的教會的對吧，你想要向我傳達光明神的偉大，而我也覺得你們的想法很正確，所以我們的聊天本身就不應該狹隘到只關注現在的安卡教會。
而是應該看到更長遠更深刻的地方，去關注光明神在人類之中扮演的角色。」
「光明神？」
「是的。」西里斯恢復了自信的笑容，「修女小姐，你知道人類為什麼能在歷史的長河中一直負隅頑抗到現在嗎？」
「是因為他們的團結一心，他們會在危難的時候爆發出驚人的凝聚力和勇氣。」
「是也不是。」
西里斯搖了搖頭，擺出一副大忽悠的架勢，「其實在我看來，人類之所以能夠存在這麼久，甚至在與魔族的對抗中存活下來，反而將魔王殺死並讓魔族銷聲匿跡，靠的不僅僅是這些。」
「那是靠什麼？」
「靠的是光明神，靠的是人們自始至終從未放棄過的對光明神的信仰，而神明因為人們對其的信仰，才反過來給予人類以祝福。」
「你的意思是說，人類之所以能活下來，靠的是神？」
作為教會的修女，其實莫菈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是應該做出高興的表情的，甚至她都能想像到自己將今天的對話轉達給卡爾文主教之時，對方臉上的喜悅。
「當然，靠的就是光明神。雖然很多人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西里斯見莫菈已經進入了自己的節奏，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他現在感覺自己應該能夠成功忽悠住這個看起來腦子不太好的魔女了。他只需要將話題引導向魔族最畏懼的光明神身上，便可以讓莫菈知難而退，讓對方身後的整個魔族知道人類不是好惹的。
「我不理解……」
「這麼說吧。你可以思考思考，人類和魔族的戰鬥中，人類這邊明明就不具備魔族的魔法天賦，為什麼最後輸的還是魔族呢？
在魔族面前，哪怕是精靈族的魔法天賦都要稍遜一籌。然後再將視線移到更廣袤的整片大陸之上，你會發現除了那些智力水平低下的種族，人類是這其中最弱小的。」
「你說的，很對……」
不得不承認，莫菈現在是非常贊同西里斯的話的。但是讓她頭疼的就是，對方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
難道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麼魔王？不然為什麼會在自己面前瘋狂吹噓人類呢？
「因為神明的祝福，人類才擁有了掌控魔法的力量，他們中最初讓神明尊敬的幾個人，獲得了不同類型的覺醒力量，而他們的後代也就是現在的貴族，也都繼承了這樣特殊的能力。
這是人類最大的依仗，是他們能夠團結一心戰勝敵人的基礎。
沒有這些，那就只不過是一群螞蟻抱團對抗大象一般，毫無意義。」
「……」莫菈眉頭突然一皺，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也許安卡的教會會毀滅，安卡也會毀滅，但是人類不會因此喪失希望，因為他們還在信奉神明，他們有光明神給他們的恩賜。
只有這一點沒變，人類就能自己在絕望中找到新的希望。
現在安卡人民的希望是教會，但以後……也可以是其他人。」
恐懼。
莫菈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住顫抖，她很希望自己現在能夠離開，能夠假裝面前的男人之前什麼都沒有說，後面也沒有話要講。
「修女小姐，你聽說過神罰嗎？」
重點來了，西里斯老師開始拿教鞭拍打小黑板，接下來的這幾句話，將會成為他扭轉一切的關鍵。
「神罰……你是想說，一個多月前那一次異象嗎？」
「是的。」
「……」
莫菈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那件事，因為當時的自己就在安卡，準確一點說她當時是在安卡的前線，和一眾士兵一起逃往了附近的地洞之中。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那一次的神罰是有多麼可怕，那是光明神力量的一隅，是連魔族都感到害怕的力量。
人類如果走向自我毀滅，神就會降下怒火。但問題是……如果他人想要毀滅人類，偏愛我們的神真的會袖手旁觀嗎？」
「這……應該不……啊不對，不一定，或者說……這種情況還沒發生過。」
莫菈其實之前是對什麼神罰的說法不太相信的，雖然後面是通過卡爾文之口聽到了那一次的異象是因為一個帝國二皇子的瀕死導致的，不過那個時候的她也沒在意，只當是一個巧合。
可現在這種話從西里斯口中說出，那意義便完全不同了啊。
「你是想告訴我，當時的你可以引來一場神罰，那麼以後的你同樣也可以是嗎？」
「啊？」西里斯沒想到莫菈會說的這麼直接，一時間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沒有這麼說過，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而且對於這個說法也有很多人不信不是嗎？比如我的皇姐，她就從來不相信那一次的異象是因為我而造成的。
所以說，神罰這種事，前提是人們得去相信光明神，不是嗎？」
「相信神明……」
莫菈整個人腦袋嗡嗡地，甚至在這場對話結束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形式離開的西里斯家的莊園。
她只知道自己在走到山下的時候，腦袋裡突然蹦出來了一句來自吉姆的話。
『他將成為新世界的神。』
「……也許，我需要改變一個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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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怎麼處理屍體呢……」
在房間裡忙活半天才清理了血跡和打鬥痕跡的麗茲，早就已經將西里斯要求所有人離開的命令拋在了腦後。
她現在整個人完全處於一種混亂到了極致的精神狀態之下。
麗茲既認為自己做的沒錯，像范妮這種人就應該去死；同時也害怕這樣陌生的自己，認為她不應該這樣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
——哪怕這只是一場意外。
但是誰又能證明這是意外呢？死去的人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如果自己現在不掩蓋這一切又會有誰相信她是無辜的？就是剛剛那個情況，如果赫蒂起了疑心想要進自己房間看看，她又該怎麼解釋呢？
可能除了自己的主人以外，其他人都會用看殺人兇手的目光看向自己吧。
麗茲嘆了口氣，她決定先不去思考這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麼現在她需要做的只有做好這件事發生後的善後工作。
首先她需要做的是轉移屍體，雖然她的腦中閃過一種可怕的想法，想要用范妮的屍體來練習屍體操控術，但是這樣的可怕想法很快又被理智給壓了下來。
她先是從雜物間拿出了一個大麻袋，然後趁著這段時間大家都不在這棟屋子，只有西里斯正在和修女在會客廳專心談話的機會，她將范妮的「屍體」塞進了袋子之中。
為了不弄出太大的動靜，麗茲也是全程放慢速度，再加上以她一個人的力氣去挪動范妮本就困難，所以一直到她將范妮轉移到後門門口，並用腳踢著將其滾向後山的時候，她的臉上以及身上已經全都是汗水了。
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她真的非常想要放棄這一切，反正如果不是西里斯救了她，自己早就已經被父親給賣走了。
她能活到現在，在陽光下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經是一件難得的幸運。
但是麗茲覺得自己是個很壞的女孩，她太過貪婪，她想要多留在莊園裡和西里斯大人一起生活。
她想用自己的行為去回報，去感恩……
想到這裡的麗茲重新返回了身後的屋子裡，然後拿起了平時園丁用來栽樹時用的鐵鍬。
在短暫的休息過後她就開始了為死去的范妮挖一個合適她的墳墓，只要沒有人特意來這邊去挖掘，她相信這個秘密會保守很久。
哪怕日後發現了，自己可能也不會受到多少懷疑。
不過就在坑已經挖好，她準備將麻袋以及麻袋裡的「屍體」扔到裡面的時候，她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麻袋在動……
也就是說，裡面的人沒有死？
「嗚嗚……」
不過很顯然，裡面的范妮可能還是意識不清的狀態，只是有了一些甦醒的跡象，並沒有完全恢復正常的思考和行動能力。
怎麼辦？這一個問題直接讓麗茲愣在了原地，她很希望能有個人為她做出選擇，但是很可惜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如果現在收手，自己就還沒有沾染鮮血。
「抱歉……」麗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很古怪，看起來甚至有一種可怕的瘮人感，「你必須死。」
麗茲明白，她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無論是之前沒有發生意外時對方揚言要讓自己在莊園裡待不下去，還是現在意圖殺人的行為已經做事。
她都只能在這黑暗中繼續向前。
是啊，黑暗才是她這麼多年以來最常陪伴她的朋友。麗茲想起了自己被父親教唆著將母親扔到河裡的那個夜晚，想到了被父親虐待的時候被關在衣櫃裡的黑暗，想到了很多……
更想到了在地下室里，西里斯大人用來自黑暗的力量拯救自己的那一刻。更有趣的是，她在逃脫了地下室的黑暗後，並沒有迎來新的光明。
因為——那天是一個雨夜。
而那雨夜可能暗示著屬於她的未來從一開始就定好了，她只能存在於黑暗之中，與黑暗共舞。
「我不會向你懺悔，因為我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泥土覆蓋在范妮的身上，讓對方開始發現了一絲不對。
「從今往後，我將成為主人的影子，自私貪婪的我願意為了陪在他身邊放棄一切。」
「嗚嗚……麗茲……你！」
泥土繼續覆蓋，透過麻袋鑽進了范妮的嘴裡，讓對方說不出話來。
「呵呵，這都怪你，你明明可以不去翻我的房間的，你為什麼要逼我呢……為什麼要揭露我是個人渣的事實呢？」
「……」
已經聽不到聲音了啊……
麗茲無力地跪在了地上，然後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