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先系安全帶，這是常識。

車外的人聽見郭路的咆哮，都在議論，特別是教練陳耀。

「聽見了吧，學員學車，哪有一蹴而就的，不都是從一點點的錯誤慢慢總結經驗學起來的嘛，就郭路那臭脾氣，剛來的學員稍有不對就破口大罵，他不輸才怪！」

又有人道：「既然你知道郭路會輸，為什麼還要跟他賭？」

「廢話，老子當然是為了贏錢啊！」

「唉……郭路都那樣了，你就不能有一點同情心？」

「這你管不著！」

楚夜熄了火，又重新開始系安全帶，然後在打火，一系列步驟都十分準確。

最先開始練的，是前進和倒退。

郭路坐在車上，也是微微有些詫異，楚夜除了一上來忘了系安全帶之外，其他的都做的很完美。

楚夜控制著離合器，不斷的前進，後退，前進，後退……

如此反反覆復十幾趟，車裡面異常安靜。

眾人納悶了，居然這麼久聽不見郭路的咆哮！

「郭路該不會真的轉性了吧，這麼久沒聽見他的咆哮了，很不正常！」

「嘁……你管那麼多幹嘛，你又沒和他賭錢！」

然而，議論聲剛停，就聽見了郭路的咆哮：「什麼，不想練了？你才練了多久的前進倒退，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半小時，你以為你是天才啊，這就想往下學了，走都還不熟練就想跑了？等哪天你開車撞死，再來後悔就晚了！」

聽見郭路的咆哮，眾人才算是滿意，覺得這才是郭路嘛！

因為有一部分人是從郭路手底下出來的，當初一個個的都被罵的狗血噴頭，所以新來的學員要是不被罵的話，會搞得他們心裡不平衡。

楚夜之所以被罵，並不是因為他的操作出了問題，而是他覺得現在所練習的，他已經完全掌握，可以繼續往下學了。

半個小時，對於修者來說，的確是足夠了。

可郭路不這樣認為，所以才破口大罵。

看著郭路氣急敗壞的樣子，楚夜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麼在車裡和車外的郭路，完完全全就像是兩個人？

在車外的郭路，熱情且和善，在車裡的郭路，冰冷且暴躁。

聽到郭路的咆哮質疑，楚夜平靜道：「郭師傅，但凡你能挑出我剛才操作的一點毛病來，我就繼續練習，否則的話……咱們就繼續往下教吧，我不想浪費時間。」

這句話卻像是牽動了郭路的神經，他異常激動道：「不想浪費時間？學個車能浪費你多少時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學車不認真，技術不到家，一拿到駕照就出了事兒？有些人甚至在學車期間就車毀身亡，大好年華就此終止，相比來說，你還覺得現在是在浪費時間嗎。」

面對郭路的質問，楚夜能感覺到，郭路是在為他好，為自己學院的生命安全著想，只是情緒激動，說出來的話很不對味。

所以，他並不去責怪郭路言語如何過激，而是平淡道：「郭師傅，你說的我都懂，但是我所說的不想浪費時間，指的是不希望在一件明明已經熟練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郭路一愣，沒想到楚夜會如此不卑不亢的回應自己，而且眼神里，充滿著自信。

他沉默半響，終於鬆口道：「好，我們開始練習倒車入庫……」

一切都很順利，但外面的人還是會不時的聽到郭路的怒吼咆哮，原因無他，只因楚夜進展太快，每次楚夜要求往下學的時候，都會引來郭路的不滿。

但是，每一次郭路咆哮怒吼之後，卻又不得不繼續往下教，因為他是真的挑不出楚夜的毛病來，倒車入庫的練習，楚夜竟是一次也沒壓線出錯！

這一點，郭路不得不佩服。

一天下來，楚夜連科目二一切項目都練習得差不多了，以他的進度，第二天就能上路練習了。

一天的聯繫結束后，楚夜和郭路一同下了車。

雖然郭路脾氣很不好，一直在訓斥楚夜，可是這一天，只要楚夜在車上，他就一直呆在車上，很是盡職盡責。

楚夜下車后，那個教練陳耀又走了過來，道：「小夥子，見識到郭師傅的厲害了吧，這一天下來，感覺如何？」

楚夜想了想道：「沒什麼感覺。」

陳耀當即一愣：「郭路那麼罵你你都沒感覺？」

楚夜道：「我並不覺得那是罵，反而覺得那是郭師傅的關切。」

「呵呵……」

陳耀冷笑，然後轉身離去，嘴裡輕聲鄙夷：「真是賤骨頭！」

楚夜當即眉頭一皺：「你給我站住，你罵誰呢？」

陳耀的聲音雖小，可還是被楚夜聽見了。

陳耀當即回頭，十分詫異，他那細弱蚊蠅的聲音，難道也被聽見了。

畢竟是教練，罵自己學員也就罷了，無緣無故罵別人的學員，要是被投訴就不好了。

於是，陳耀淡淡道：「你聽錯了吧，我根本沒說話。」

「哼……」楚夜冷冷一哼，「最好是！」

陳耀死不承認，楚夜也沒有咄咄逼人的追問。

這時，郭路下了車，連忙過來跟楚夜致歉：「兄弟，實在對不住，今天在這車我言語有得罪的地方，還希望你不要往心裡去……」

往前走的陳耀卻是突然回頭，陰聲怪氣道：「老郭，這番說辭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可是有用嗎，以前那些學員，不一樣離你而去，何必白費口舌呢？」

楚夜斜眼看著陳耀，冷冷道：「你怎麼知道郭師傅是白費口舌呢，我今兒還就把話撂這兒了，你那五百塊輸定了！」

「這才第一天，小子，別那麼得意！」

「別管是第幾天，有種的跟我來賭一把，敢不敢賭我能一直跟著郭師傅學習，直到拿到駕照為止？」

「嘁……拿駕照？別那些意氣用事，到時候別搞得自己不但拿不到駕照還精神崩潰！」

按照現在的制度規矩，一般來說想拿駕照都得學三個月以上，連續三個月面對郭路，內心不夠強大的，真的很可能精神崩潰。

「別問那麼多，我就問你敢不敢！」

「老子有什麼不敢的，說，你想賭什麼？」

「那就看你輸得起什麼了！」

陳耀咬牙道：「你要是贏了，老子這一年，每個月的工資給你一半！」

楚夜淡淡道：「我不差你那個錢，你輸了這錢就給郭師傅好了，反正他大概了解你一個月多少錢。」

「好！」陳耀答應道，「那麼……要是你輸了呢！」

「既然你賭的是錢，那麼若是我輸了，一次性給你二十萬，如何？」

「一言為定！」

聽到那二十萬，陳耀差點沒激動得跳起來，要是有人能忍受郭路三個月，那他媽的就是見鬼了！

聽到他們的賭約，好些人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有其他教練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跟楚夜賭了，穩賺不賠啊！

陳耀朗聲道：「大家都聽到了啊，希望各位幫我做個見證，到時候贏了錢，我請大家喝酒！」

他意氣風發，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了。

郭路皺了皺眉，他自己的性格他很清楚，自打那件事以後，在他手底下堅持的最長的，也就半個月而已，從沒人能堅持到拿駕照那一天。

他拽了拽楚夜的衣角，小聲道：「兄弟，別和他賭……」

楚夜道：「郭師傅，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呢？」

「我……」

郭路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下去，其實，他對自己和楚夜，都沒信心，不希望楚夜白白送二十萬給陳耀。

楚夜道：「郭師傅，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只要對我有信心就行了，反正挨罵的也是我嘛！」

郭路想了半天，終於說道：「小楚，你一會兒別走，等我下班，我請你喝酒。」

「沒問題！」

楚夜一口應下，他看得出來，郭路在車裡車外判若兩人，是存在心結，心病也是病，說不定自己能幫上他。

……

晚六點，郭路請楚夜在一家路邊大排檔吃飯。

酒菜上桌，郭路為楚夜倒了一杯酒，道：「小楚，首先，我謝謝你能願意跟我學車。」

碰了杯，郭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又倒上一杯，繼續道：「我在車裡什麼樣子，我自己心裡清楚，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有時候我也不想那樣，可是……」

他的表情很痛苦。

楚夜道：「郭師傅，這些我都看得出來。」

郭路道：「以前我不這樣的，兩年前，在市駕校里，我還是學員最多的那一個，很多報名學車的人，都指點道姓要我當教練，可是……」

他嘆息，眼中十分悲傷，又是滿飲一杯酒。

楚夜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不禁有些同情。

「郭師傅，心病的確難治，但並不是不能治，我相信，只要解開心結，你還能回到以前的樣子。」

「回到以前嗎？」

郭路慘然一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楚夜知道，郭路一定是經歷過什麼挫折變故才會變成這樣的，他要幫郭路，就必須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於是，他一臉認真的看著郭路，誠懇道：「郭師傅，你若相信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訴我，說出來你心裡會好受一些，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