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村。
雨下的大了,連城了一條條雨線,從屋檐上落下。
平常若是不下雨,村裡的人都出去勞作了,也就只剩下老弱婦殘,留在家裡。
但今日這般下雨,村裡的人大部分在家,只有極個別的去了外面。
家家戶戶的門都打開。
此時,一輛極為平常,極為普通的馬車從村裡駛出來。
馬兒慢悠悠,馬鞭亦不緊不慢的打在馬兒身上,車軲轆咕嚕咕嚕。
商涼玥杵著棍子走在無人的官道上,旁邊的樹林中,一身泥巴色的小東西這跳跳,那跳跳,與草木融為一體。
不會被人發現。
它身後跟著萬紫千紅,不緊不慢的在地上梭行。
車軲轆聲由遠及近,商涼玥靠邊走,一步步的,走的極慢。
似乎,她腿腳不便。
馬車駛過來,從她身旁走過。
因為速度慢,那車輪從泥水裡碾過都未濺起水花。
但儘管如此,商涼玥還是走到了邊邊上,身子也微躬,似乎對這種大戶人家的馬車極為小心。
馬車從她身旁過去,商涼玥頭低著,耳朵卻是聽著四周的動靜。
雨聲,風聲,還有極微弱的異樣。
有人在暗處。
隨著馬車的離開而離開。
商涼玥身形,保持著緩慢而走的速度,手中的棍棒也一下下落在泥地。
她就似一個年邁老翁,走一步都費力。
突然,前面的馬車咔噠一聲。
商涼玥抬頭。
馬車一邊的車軲轆陷進泥濘,起不來了。
穿著蓑衣的車夫拿起馬鞭,打在馬兒身上,「駕!」
馬兒四蹄抬起,便要往前,但平日里這動作極為簡單,現下做著,卻極為艱難。
它前進不了。
商涼玥看到這,低頭,繼續緩慢走著她的路。
但很快,商涼玥身子僵住。
因為,前方馬車裡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怎麼了?」
車簾撩起,一身著洗舊的藍色衣袍的人看向那穿著蓑衣的車夫。
商涼玥聽著這聲音,身子僵住,臉色亦僵硬。
為何?
因為這聲音是她完全未想到,一聽便想打人的聲音。
菖逍。
她最不想看見的人。
「少爺,馬車好似陷進泥濘了。」
車夫看著菖逍,眉頭皺了起來。
菖逍驚訝,「陷進泥濘?」
「是的,少爺,我下去看看。」
車夫下馬車,去看那傾斜的一邊。
菖逍亦回到馬車,撩開那傾斜的一邊的窗帘,往下看。
車輪陷下去了三分之一,不好弄出來。
車夫看出來了,對他說:「少爺,你若不先下來,小的試著推一下。」
菖逍立刻說:「我與你一起推。」
提起衣擺,下馬車。
商涼玥看著那下馬車的人,眼皮跳了跳,低頭,繼續走她的路。
就跟什麼都未發生一樣。
兩人來到車輪前,推馬車,但兩人都不是會武之人,亦不會做這種事,他們推不起來。
菖逍看這陷進泥濘的車輪,愁眉苦臉了。
「這一點都推不起來。」
他用力了,但就是起不來,這可如何是好?
車夫比他更愁,「少爺,都是小的錯,如若小的仔細點,也就不會這般了。」
「哎呀,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故意的。」
菖逍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未有,他看向四周,說:「你我二人力氣小,光靠我二人是不行的,我們……」
聲音一下止住。
菖逍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商涼玥,眼睛一亮,跑過來,一把抓住商涼玥的手,便說:「老爺子,你幫小生一個忙,小生定重謝!」
也不等商涼玥回答,菖逍便拉著商涼玥跑到那陷進泥濘的車輪前。
商涼玥,「……」
車夫看見被拉過來的商涼玥,驚訝,「少爺,這……」
「多一個人,多一點力氣,我們三人一起推,定能讓這車輪起來。」
說著,菖逍手落在馬車上,激動的看著二人。
商涼玥,「……」
車夫,「……」
最終,商涼玥手落在馬車上,動起來。
只聽咔噠,嘩啦,車輪起來,馬車四平八穩的站在官道上。
菖逍頓時得意的笑,「看,我就說可以吧!」
開心的看著這穩穩站著的馬車,那是一臉的燦爛。
車夫則是看著這穩穩的馬車,極為驚訝。
他都未覺得自己有用什麼力氣,車輪便起來了。
這……完全未想到。
商涼玥把馬車推起來后,便躬身,撿起她的棍棒,繼續往前走。
一點要多停留的意思都未有。
但她剛走一步,便被菖逍抓住,「老爺子,你去何處?」
聽見菖逍聲音,車夫看過來。
簡陋的草衣,草帽,粗糙的棍棒,髒兮兮的衣袍,亂糟糟的頭髮,一看便是個乞丐。
不過,即便是乞丐,即便看見他家少爺對一個乞丐叫老爺子,車夫也未有驚訝的。
因為,他家少爺就是這般,從來都是。
他早已見怪不怪。
商涼玥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後退,低頭躬身,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雨下的大,身上未有盤纏,吃食,想去城裡的東山寺,討要一口飯吃。」
商涼玥聲音蒼老,沙啞,聽著就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完全聽不出一點年輕女子的聲音。
而聽見她的話,菖逍眼睛一亮,說:「哎呀!那真是巧了,我們也回東山寺,正好我們一道!」
說完,對車夫說:「把車簾撩開,我與老爺子一起。」
車夫把車簾撩開。
商涼玥趕忙說:「這哪裡使得?」
「使不得,使不得。」
商涼玥後退,便要離菖逍遠遠的,菖逍卻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上車。
「使得,使得,快上車,你這走進城,不知要走多久。」
「無事,老朽……」
「有事有事,快上馬車,待會我身上都打濕了,惹了風寒,可得找你麻煩。」
「……」
就這般,菖逍強硬的把商涼玥拖上馬車。
馬車很快朝前駛去……
皇城。
皇宮,御書房。
皇帝站在御書房裡,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人。
「藍月現下無甚動靜,但藍臨突然回去,定然有事。」
帝聿身子站的筆直,一身的沉斂之氣。
他看著皇帝,「遼源與我帝臨暗涌不斷,西山狩獵,刺客出現,局勢一度緊張。」
「藍月若不想摻合其中,最好的辦法便是離開。」
皇帝臉上浮起一絲笑,眼裡卻未有笑。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