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涼玥聲音止住，眼睛銳利的看向一個地方。

她的右前方。

竹林深處。

有聲音朝這邊過來，很微弱。

不大。

她知曉，那聲音是從前方而來。

現下離她們有點距離。

如若不是她直覺靈敏，怕是聽不見。

但帝久雪現下就未有商涼玥這敏銳了，她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難以自拔。

商涼玥收回視線，眼睛銳利的看著帝久雪，沉聲，「有人來了。」

帝久雪神色頓住。

有人？

她眼中情緒極快變化，下一刻，她飛快把眼淚擦乾，低頭讓自己情緒恢復。

她不能讓人察覺到異常，不能。

商涼玥看見商涼玥的動作，眼睛動了下，神色未有那般冷了。

她也不過是擔心她的哥哥。

商涼玥低聲，「我知曉你不好受，但帝久雪，這世間的事未有十全十美。」

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帝久雪怔住。

她頭低著，身子好似被點穴了般，定住，動也不動。

而商涼玥說完這句話后便未再說了。

她轉眸，看著前方，臉上神色全部變化，恢復到平常。

她比帝久雪更清楚利害，更知曉得失。

帝久雪抬頭，看著眨眼間便恢復的人，眼中淚未有了，難受未有了，傷心未有了。

有的是紅紅的眼眶，以及，明白。

痛，會痛。

但長痛不如短痛。

商涼玥是個明白人。

不明白的，是她，是哥哥。

隨著那聲音由遠及近，視線里出現一個人。

他穿著紅色喜服，一身的喜慶在這清幽之地里，顯得無比亮眼。

無比，英俊。

帝華儒。

商涼玥在看見帝華儒的那一刻，低頭，屈膝，「太子殿下。」

帝久雪身子一僵，轉頭，看向視線盡頭。

帝華儒站在那，眼睛看著商涼玥，怔怔的。

帝久雪亦怔住。

哥哥……

她如何都未想到，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人，會是帝華儒。

帝華儒亦未想到，他想來這，便看見了想要看見的人。

青禾看見站在前方的帝久雪，愣住。

他怎麼都未想到公主會在此。

以及……

青禾視線落在商涼玥面上，疑惑了。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怎會與公主在一起……

四周安靜的很，唯有那溪水潺潺。

帝久雪看著帝華儒，眼中神色不斷劃過，但很快的，她低頭，屈膝，「哥哥。」

聽見這一聲，帝華儒眼睛動了下。

裡面的凝固被打破，然後，一切恢復。

他視線落在帝久雪臉上，然後又落到商涼玥臉上，手微緊，說：「免禮。」

商涼玥和帝久雪直起身子。

而帝久雪站直身子后，說：「哥哥，雪兒……」

「你怎會在此？」

帝華儒走過來，打斷帝久雪的話。

帝久雪愣住。

這是……

哥哥這是在與她說話嗎？

是了，定是。

哥哥不知曉商涼玥的身份，自然的，他現下不會是與商涼玥說話。

哥哥在與她說話。

與她說話……

帝久雪抬頭，看著帝華儒，眼睛睜大，眼裡都是不敢置信。

哥哥已然許久未主動與她說話了，現下……

帝華儒在看著帝久雪，很明確的表示，他在與帝久雪說話。

但是，他眼睛看著帝久雪，眼裡卻儘是商涼玥的影子。

他看的是商涼玥。

她在低著頭，就如尋常的一個宮女一般。

她不是皇嬸，她是宮女……

然而，不是。

她不是宮女，她是皇嬸。

她是皇叔喜歡的女子。

他……

帝華儒的手一下攥緊。

「怎的在此地？」

帝久雪久久不出聲，帝華儒再次出聲。

而他這嗓音，帶著平日里不曾有的溫和。

帝久雪聽著這溫和的聲音，眼睛更是睜大了一分。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她的哥哥。

因為，哥哥已然許久未對她這般溫和的說話了。

青禾已然反應過來，他看帝久雪神色，這才發現帝久雪神色不大對。

尤其那紅紅的眼睛，就好似哭過。

公主為何哭？

青禾視線落在商凉玥面上，然而商凉玥頭低著，讓人看不清她的面色。

「怎的不回話？」

帝華儒難得的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問。

他似乎真的變回了以前那個對妹妹極有耐心的好哥哥。

帝久雪回神，神色依舊怔怔的，「哥哥……」

她聲音發顫，聲音里都是不穩。

帝華儒視線落在帝久雪紅紅的眼眶上，抬手，指腹落在帝久雪眼睛上，「怎麼眼睛紅紅的？」

「哭了？」

帝華儒視線落在帝久雪眼睛里，眼裡的溫和變得厲，好似要看進帝久雪的心。

帝久雪看見了帝華儒眼裡的那抹厲色，她心裡瞬緊，那剛剛的不真實消失。

一切恢復到平常。

哥哥還是之前那個哥哥，一切都未有變。

變了的是，商涼玥在這。

在哥哥眼裡，他的所有真實情緒，不能被外人知曉。

所以，他才這般。

「風吹進了沙子，剛剛揉了，就紅了。」

帝久雪說，低頭，再次揉眼睛。

虛偽的東西，有時候做起來，並不難。

「不要去揉，越揉越紅。」

帝華儒把帝久雪的手拿下，拿起手帕，給她擦眼睛。

帝久雪怔住，看著眼前仔細給她擦眼睛的人，她眼眶再次濕熱。

而帝華儒看見帝久雪眼裡的眼淚，手上動作停頓。

但僅一秒，他繼續動作，說：「哭甚？」

帝久雪低頭，卻是再也忍不住，一下抓住他的手，就如小時候一般，撲進他懷裡。

「哥哥！」

「……」

帝華儒拿著手帕的手僵在空中，身子亦僵住。

青禾低了頭。

公主心中，難受。

商涼玥至始至終便低著頭，她未看見帝華儒的動作，亦未看見帝久雪和帝華儒的神色。

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想象。

尤其聽見她們的話，她便能想象兩人是何神色。

不過，讓她未想到的是，帝華儒對帝久雪這個妹妹這麼好。

心口有濕熱傳進心底，灼燙了帝華儒的心。

帝華儒眼睛動了下，眼中的凝滯消失。

他抱住帝久雪，視線落在始終低頭的商涼玥身上，「哥哥成親了，但在哥哥心中，你依舊是哥哥的妹妹。」

話是對帝久雪說的，眼睛卻是看著商凉玥，目光逐漸炙熱。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