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各自的結局，人間別離
城北區域。
趙玄奇順著幾個小童指著的方向，來到縣城的城北方向，接下來只要他往城北出城的方向一路走去，就能直達趙家村。
他的體力大不如前，只能騎著驢趕路。
周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趙玄奇歸心似箭，恨不得早點回到村里。
但是他突然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旁邊的那一棟建築物。
這棟建築物別具一格，乃是一棟書院，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石溪書院。
此刻的石溪書院修建得特別高大，占地範圍也變得無比遼闊，各地都有學子遠赴而來求學。
石溪書院今非昔比，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名不經傳的小書院，如今在整個天下都有著赫赫名聲。
趙玄奇駐足在書院門前，聽著裡面的朗朗書聲，一時間有些入神。
「我曾經就是在這個書院求學，沒想到那麼久沒有回來，書院竟然已經變得那麼大……」
似乎是看趙玄奇站得有些久，書院內，一個夫子緩緩走出，手裡還拿著一個碗，碗裡面裝著簡單的米食。
夫子來到趙玄奇身前，熱情得把碗送遞給趙玄奇道：「老丈是否有些飢餓？書院還有點剩米食，正好可以給您充充飢。」
這人把趙玄奇當做想要討一口飯吃的旅人。
尊老愛幼的習俗下，這才願意給一口飯吃。
趙玄奇看著遞過來的碗，笑了笑，然後拒絕道：「我並非乞食之人。」
夫子一愣，忍不住問道：「那老丈為何在書院門口站立已久？是否有事來辦？」
趙玄奇嘆息一口氣，回答道：「只是曾經與書院裡的一些人有過交往罷了，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書院夫子笑了笑，熱情的開口道：「原來是對故人感慨呀，我是這書院的夫子，老丈不妨說說您故人的名字，說不定我能知曉一二，倒也可以解老丈心中感慨。」
趙玄奇猶豫片刻，還是選擇把幾個同窗宿友的名字緩緩說出，陳不換等人，還有周夫子的名字。
「縣城裡最大的酒樓，便是陳不換等人正在經營，酒樓乃是那位太師高中狀元後贈送，他們幾人為掌柜，如今可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據聞陳不換幾人曾經還想努力科考，但是一直落榜，於是便專心經營酒樓，開發出許多好吃的菜系，成為最頂尖的廚師。」
「酒樓的菜系，名滿天下。」
「聽說還創造出了養生菜系，可以進行養生滋補，增加壽數，倒是讓許多達官貴人趨之若附，陳不換那幾位掌柜至今活得好好的，聽聞氣色不錯，多半是養生菜系的好處，好像已經娶了十幾房小妾，神威不減當年。」
書院夫子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然後又說道：「老丈所說的周父子，正是我的父親，不知老丈與我父親有何淵源？」
「周夫子乃是你父親？」
趙玄奇愣住了。
他仔細的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如果認真看的話還的確跟周夫子的面容有些相似。
周夫子乃是趙玄奇的啟蒙老師，也是他的第一位老師，曾經出錢資助過趙玄奇讀書。
趙玄奇之所以能夠與袁彩雲結婚，也正是因為周夫子的撮合還有介紹。
周夫子年輕的時候愛上一個名叫「蝴蝶」的姑娘，可惜後來這位姑娘嫁給了袁秀才，袁秀才還有蝴蝶生下來的女子袁彩雲，袁彩雲便是趙玄奇的老婆。
周夫子因為年輕時候錯過了蝴蝶，所以一把年紀了也還沒有結婚，孤苦伶仃，也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
沒想到啊，周夫子後面倒是已經結婚，並且已經有了自己的兒子。
這是一件大好事啊！
至少周夫子沒有孤獨終老，並且已經有了自己的後代，而且看起來他的後代混的不錯的樣子。
趙玄奇見此，忍不住問道：「周夫子情況如何呢？看你在這書院教書，也有功名在身吧？」
夫子回答道：「父親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逝去，我的父親可是鼎鼎有名，不久前已故的趙太師便是我父親的弟子。」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說道：「可惜啊，在我父親死的時候，趙太師正在為國家南征北戰，倒是沒有時間來見我父親最後一面，我父親的最後願望，便是希望在死前見到這位最優秀的學生，倒是沒能如願。」
「我自然也有功名在身，我今年剛好考中舉人功名，這基本上是我最大的限度了，所以我選擇回到書院教書，做我父親曾經做過的職業，教書育人。」
男子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趙玄奇，不明白趙玄奇究竟是父親的哪個故人。
趙玄奇撒謊說道：「我曾經也是這書院的夫子，倒是與你父親有些淵源，也與書院的一些學生有些淵源，只不過後來我因為某些事情離開了。」
男子還想再說些什麼，趙玄奇卻是搖了搖頭，擺了擺手，走了。
他騎上小毛驢，朝著城北的方向離去。
趙玄奇的表情看起來平平淡淡，但其實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有些羞愧，沒有見到自己老師的最後一面，終究有些羞愧。
除了羞愧之外，也有些開心，為周夫子這位老師最終沒有孤苦伶仃，而是家庭美滿，幸福開心，並且兒子功名有成而感到快樂。
同時，也從這裡得知了幾位同窗好友的結局，經營酒樓的情況不錯，並且已經成為天下聞名的廚師，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倒是不錯的結局。
得知他們有著這樣子幸福的落幕，倒是讓趙玄奇心中釋然不少。
趙玄奇騎著毛驢的背影越來越遠。
書院門口，書院夫子臉上的疑惑卻是越來越重：「這人到底是誰呢？與我父親同批次的夫子，又認識學子陳不換等人，陳不換等人可是趙太師那個班次的學子，難道他與我父親一樣，都是教授陳不換還有趙太師的某位夫子嗎？」
「可是，我看這老丈的年紀與陳不換等人年紀相差不大，不像是那一批的夫子，倒像是曾經的那一批學生……」
這位夫子回憶著趙玄奇的面容，倒是感覺趙玄奇的面容有些熟悉，他轉過頭，朝著書院裡的那尊雕像看去，這尊雕像乃是趙太師年輕時候的雕像，頗有幾分相似。
夫子有些驚訝，那老丈該不會是老年的趙太師吧？
不過想了想，卻被自己大膽的想法給嚇了一跳，趙太師已經死了，國喪都已經落幕，他怎麼可能是趙太師呢？
夫子搖了搖腦袋，走進書院裡面。
如果讓他知道剛才的老人家的確就是他口中的趙太師，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
趙家村。
趙玄奇回到了村里，錦衣衛早就給他準備好了屋子，還有房子契約。
如今的趙家村，因為趙玄奇的緣故，很多人早已經飛黃騰達，年輕人要麼已經搬遷去縣城裡面，要麼就是去郡城裡面混了，基本不再從事農活。
可以說，留在村裡的大部分都是老人，還有小孩，年輕人幾乎沒有幾個，倒是有很多其他村的人被趙家村的老人僱傭，在此地種地。
房子不大，跟其他普普通通的民房沒有任何區別，沒有任何顯眼的地方。
趙玄奇回到村里，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重視，他居住在自己的屋子裡。
從這天開始，他成為了一位平平無奇的老人，在這村子裡的屋子過著剩下的生活，等待著死亡到來的那一天。
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屋子門口，聽著其他老人的閒暇話語，又或者看著在村里來回奔跑嬉鬧的小孩。
這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閒暇時光。
村裡的老人喜歡聚在一起，就在大榕樹下講話閒聊，趙玄奇偶爾也會去湊熱鬧，但他大部分時候都是聽眾。
偶爾也會跟這群老人一般，對著村里小孩講恐怖故事，把那些小孩嚇得臉色蒼白，半夜不敢睡覺。
有時候，趙玄奇實在太過於無聊，也會忍不住吹牛逼，說自己年輕時候乾的一些大事，比如說參加過八王戰爭，比如說參加過長安保衛戰，又或者是參加過滅南趙國之戰，立下過赫赫戰功。
各種事情說得栩栩如生，煞有其事。
可惜沒有人信。
其他老人卻只把這當做吹牛逼，伱那麼厲害的話，怕是早就在大城市裡榮華富貴享盡了，怎麼可能回到村子裡養老呢？
小孩子們也認為趙玄奇是說大話，加上看見趙玄奇身上沒有傷口，根本不相信趙玄奇上過戰場，更不相信趙玄奇在戰場中立下過赫赫功勞，全部都把趙玄奇講的事情當做故事聽。
趙玄奇獲得了「只會說大話」的名號，這倒是讓他啼笑是非，不過他卻沒有進行任何反駁。
村子裡的事情，多半都是平淡的，平平淡淡，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有任何波瀾。
但有時候又是熱鬧非凡。
就比如今天，有其他大人物前來村子裡還願，還願過程很簡單，大人物派人直接給村子送上大批禮物，然後還雕刻出了已故趙太師的一個巨大雕像，擺在村子的中央。
就連趙玄奇也收到了一份禮物，禮物不錯，他向村子裡其他人問道：「這究竟是什麼大人物？怎麼出手那麼闊綽，而且還給村子送雕像？」
旁邊的老人回答道：「這大人物比你想像的闊綽多了，他每三年都會前來還願，據聞這大人物的爺爺與趙太師有著淵源。」
趙玄奇一愣。
居然與自己扯上了關係？
他問道：「他們的爺爺怎麼與趙太師扯上關係了？說來聽聽。」
老人回答道：「這大人物來自於李家，據聞他們之所以起家，還得追溯於他們的爺爺那一代，他們的爺爺姓李，叫做李雲天，乃是北地邊關赫赫有名的一位官員。」
「這位官員庇護一方土地安穩，在當初那個混亂黑暗的時代，為官清廉，庇護民生，乃是頂天的好官。」
「據聞這位李雲天，年輕的時候與趙太師乃是同窗，曾經與趙太師一同去過郡城裡面參加舉人科考，只不過趙太師考中了，而他卻落榜了。」
「家族為了支持李雲天讀書，也為了讓他有足夠的書籍看，他的叔叔入贅北地大族，於是李雲天也要前往北地讀書，北地豪門看不起貧苦之人，李雲天要受到不少白眼。」
「那個時候，趙太師已經考中三門第一，前途無量，得知好友李雲天的遭遇之後，在互相告別的時候，趙太師洋洋灑灑寫給了李雲天一首詩。」
「郡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趙太師創作出這首詩，並且親自把這首詩送給李雲天，代表願意為李雲天出頭，代表他與李雲天的關係莫逆，所以李雲天去到北地之後，不僅沒有受到那個大族的欺壓，反而受到全力支持，支持他讀書。」
「李雲天後來不負眾望，成功考中了進士，然後回到北地當官，成為赫赫有名的清官，官越做越大，庇護的百姓也越來越多，無數人為之稱讚…」
「幾十年前，李雲天病死了，死前也始終叨念著趙太師的恩情，所以囑咐後代來趙家村還願，用來紀念當初的恩情。」
趙玄奇聽後，唏噓不已。
李雲天！
他自然記得李雲天。
當初趙玄奇考中舉人第一，而李雲天卻落榜了，只能前往北地，他的確為他寫過那首詩。
沒想到李雲天竟然能成為一位大官。
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清官。
在那個時代，各地都是貪官污吏，混亂不已，而他自始至終堅持本性，以清官的名聲病逝，沒有與他人同流合污，實在是難得。
李雲天甚至為了感激自己的恩情，竟然還讓後代來趙家村進行還願，實在是難得啊。
那一次與李雲天分別之後，趙玄奇還以為以後還會有見面的時候，沒想到那一別卻是再也沒有相見，如今再次聽見他名字的時候，二人卻已經是天人永隔。
「當初我寫完詩句之後，與他進行告別，沒想到那一面就是最後一面。」
趙玄奇心中感慨不已。
少時，春風得意馬蹄疾，不信人間有別離，後來，才發現，我們已經和很多人見完最後一面了。
趙玄奇為李雲天這位故人能夠有如此結局而感到開心。
現在，趙玄奇已經是60多歲的高齡，他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認識的很多人已經走到終點。
不管是陳不換也好，周夫子也好，還是李雲天也好，這些故人逐漸凋零，彼此之間有著各自的結局，彼此有著不同的歸宿。
好在，都是比較完美的結局。
而趙玄奇，也在這村子裡，默默等待著一個屬於自己的結局，然後給自己的人生畫上句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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