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驚為天人，公平閱卷
考試已經結束三四天日子。
各個考生已經離開衙門，回到郡城客棧休息，恢復清淨悠閒的日子。
然而，
郡城衙門。
此刻依舊繁忙一片。
人來人往。
有一隊隊身穿鎧甲腰帶長刀的壯碩士兵們，一臉嚴謹，臉帶煞氣，緩緩護送著一個個箱子，朝著衙門內部走去。
最終把所有箱子，通通放進最裡面的大的偏房當中，朱紫色偏房狹小，卻在彩色顏料的裝飾下顯得大氣華貴。
士兵們肅然起敬，緩緩退出偏房，守衛在房間附近，一副哪怕是蚊子飛進去，也要捏死蚊子的表情，不得任何人接近。
守衛森寒，態度嚴謹。
而在房間內，吳有為身穿紅色官袍，官袍中還紋著紫色紋路，襯托著富貴華氣的意味，作為提名刺史，名副其實的高官，紫色紋路代表著尊貴。
一張長長的大桌，他略帶肥胖的身軀坐在主位，將身材映襯得無比高大，帶著上位者十足的官威還有壓迫感，站起身來朝其他考官拱拱手。
吳有為目光掃視周圍，看著房間裡的其他考官：「諸位，接下來就該我們閱卷了，認真閱卷，符合要求的答卷方才可以提名中舉，切勿不可亂來！」
他告誡道：「舉人尊貴，可不能讓草包中了舉人，否則上頭隨後四方審查試卷，一旦怪罪下來，我等烏紗帽不保，就連脖子上的這個玩意也可能移位！」
其他考官面目肅然，也紛紛站起身回禮道：「明公雅望，符合規矩的人，自然可以中舉，排名自然也會高，這是真理，我等不敢逾越。」
上頭審核的人裡面，絕對是有皇帝。
皇帝會很認真的查看科考試卷。
然而，皇帝日夜操勞，日理萬機，不可能把每一張考卷都認真查看，只會粗略的查看一些排名靠前的考卷……
其餘更多的考卷全是朝廷諸公審查，那些丞相等高官才是這一切的主導者，背後有著龐大的勢力面。
作為考官，哪些人該中舉，哪些人不該中舉，哪些人該排前頭，哪些人該排後頭，這些道理他們還是懂的，摸得清清楚楚，否則也不會混到如今這個地位。
人都是有私心的，誰不希望自家子弟多中舉當官？包括他們本人，背後也有家族，所以自然會偏向世家子弟。
這次考試，哪些世家子弟的人參考，叫什么姓什麼，他們心中記得清清楚楚，一片明鏡似的。
「開卷！」吳有為嘴唇微張，吩咐道。
隨著他的命令，房間裡的一個個箱子被打開，裡面全是滿滿當當的考卷，擺放的整整齊齊，正是這次科考考試的試卷。
一個個考官從鄭重其事的從其中取出卷子，生怕損壞考卷半分，然後坐回椅子上，圍繞在桌子前開始認真閱卷。
遇見一些存疑的考卷，考官們還會交頭接耳，互相探討該給怎麼樣的分數。
有些試卷答題無比精妙，詞句宛若天上來，甚至會惹得考官發出讚嘆的聲音。
而有些試卷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語境含糊不清，則會被考官罵罵咧咧。
「這種水平究竟是怎麼成為秀才的？下面到底收了多少賄賂？這種文章是秀才能做出來的？而且還敢來參加舉人考試！」
各種聲音充斥在房間裡面。
當然，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很小，屬於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那種，避免打擾到其他考官閱卷。
就連主考官吳有為，也是輕聲細語的閱卷，他拿起旁邊的試卷，眉頭緊皺。
「這個考生的名字，沒聽過，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秀才，回答格式都不對，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文章？太差了，太差了，給低分吧。」
「嗯？這個考生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王家的那個麒麟兒，字跡工整，文章優美，作詞作詞也很合理，給個高分吧。」
他還不忘評價道：「哼！果然，這些貧寒子弟寫的試卷太差了，回答問題總是牛頭不對馬嘴，尤其是這個考生，竟然還敢指責北地黨派的大儒，一點政治覺悟沒有，他這是活膩了？最低分最低分！」
「果然，窮人秀才都是低分，連答題格式都不懂，太差了，太差了，每次都全靠世家子弟來拉高郡城的中舉成績，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就不應該讓這些窮人來參考。」
吳有為心中氣急，對於窮苦考生，有著嚴重的鄙夷，嘴裡充斥著各種髒話。
他的權勢還有財富來自世家，所以一向是偏愛世家子弟，厭惡那些骯髒低下的貧寒百姓，認為貧寒秀才成績差到極致，總感覺跟他們接觸會骯髒了自己的身子。
不過好在他依舊克制心中情緒，罵人的聲音很小，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其他閱卷考官。
連主考官尚且如此安靜，其他考官說話的聲音更是弱小，心有靈犀的維護著安靜的閱卷場面。
然而，
就是在這種略帶安靜的閱卷環境當中，一個聲音陡然打破這份寂靜。
「妙！妙啊！」
這個聲音激動興奮，以至於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中都略帶顫抖，控制不住的放大聲音，把所有的考官都嚇了一跳。
「哪個傢伙竟然如此粗俗！」
周圍的考官臉色一黑，紛紛調轉視線，用不滿的眼神瞪著這人，警告他小聲一些。
閱卷的時候大聲喧譁，這可是忌諱，容易得罪人。
「我的錯，我的錯……」
這位考官鬚髮蒼白，滿臉皺紋，屬於在場中比較年老的考官了。
他連忙閉上嘴巴，用手勢表示是自己的錯，下次絕對會安靜，然後又低下頭認真查看這個試卷。
只不過，沒看幾個呼吸，其他人剛好沉浸在批改各自的考卷當中，他又大聲驚嘆出聲：「寫的太好了，竟然如此完美！」
他的聲音終於惹怒其他人。
有的考官怒目而視，罵道：「你這人太不守規矩了，一驚一乍的，這讓我們怎麼閱卷？」
就連主考官吳有為也是一臉不滿的看著這人，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閱個試卷還一驚一乍？
年老考官卻沒有再在乎眾人的想法，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認真的看著手中的試卷，一副愣神狀態，滿臉的驚訝，掩蓋不住。
他旁邊的兩個考官好奇的湊上前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試卷竟然能讓一個見多識廣的老考官如此失態。
結果，這兩個考官也一下子呆在原地，忍不住驚嘆出聲：
「這種字體好漂亮，應該是這位考生自創的字體吧，我還從沒看過這種字體，翩若游龍，烈如刀劍，好似天上白雲，字體隨語境而變化，好漂亮的字體！」
「太妙了，經典考回答完了，就連做詩做詞也完美，附加題：讀書人應該怎麼做？嘶？這？！」
三個考官如此失態，跟中邪了一般，引得周圍的考官好奇不已：這試卷該不會下了蠱蟲吧？竟然能夠讓人中邪？
於是，紛紛想要聚上去查看。
而那位年老的考官終於緩過神來，捧好試卷，從眾人中擠出來，連忙卷試卷遞給主考官，激動道：
「明公，這份試卷還請您親自查看，這位考生雖然出身貧寒，但是我認為這個試卷的第一的潛質！」
「哦？出身貧寒？」
吳有為的好奇變成冷笑，舉人第一早就是內定的，就憑一個貧寒秀才怎麼可能獲得第一？
就算答題答得再好，也絕對不可能！
他笑盈盈道：「不是我說，我也閱卷無數，這些窮人秀才的答題著實讓人失望，不是目光短淺，就是自私小氣，我還不信一個貧寒子弟的試卷還有什麼第一的潛質，你該不會收錢了吧？如此一驚一乍。」
說著，他伸出手接過試卷，認真的掃過這張卷子裡的內容。
「毛筆字的確很不錯，但只是字寫的好而已，其他方面也不能差，否則照樣是低分……」
「咦？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如此語境，這詩做得很好，我承認的確有點水平……」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嗯？你確定這是一個窮人能做出來的詩句嗎？如此胸襟，伱在開什麼玩笑？沒見過世面的窮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詩句？該不會是抄襲吧？！」
起初還是滿臉不屑，但是看到後面之後，臉色卻是變了又變，跟翻書一樣，不斷變化。
最後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驚一乍的認真讀出下面的回答：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真的是我輩讀書人能夠做到的嗎？」
「三十六計？這傢伙該不會上過戰場吧？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各種計謀多變都被總結出來了，竟然是一本兵書……」
「兵者，詭道也……」
「這部兵書寫的不錯！！」
其他圍觀的考官聽見這種回答，更是顧不得姿態紛紛擠上來，認真的查看這張試卷，於是也呆在了原地。
問：天下大亂，亂臣賊子無數，讀書人應該怎麼做？
其他考生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回答：
認真讀書，考一個功名，然後認真當官，幫皇帝管理好領地，管理好平頭百姓，放牧萬民。
要麼就是回答如何忠君，恪守「禮儀仁孝」四綱，認真做人，學好品格……
包括他們這些考官也認為，這些才是讀書人應該做的，「幫助皇帝，恪守本分」，回答方面也把這種回答當做標準答案，從而酌情給分。
然而面前這份試卷的考生，卻把讀書人的夙願上升到了一個極點，從個人升級成為天下，從當代升級成為萬世，從讀書升級成延續文明，僅僅用四句話就總結出來讀書人最高追求：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種夙願，簡直就是讀書人的終極夙願！
其他考生的回答跟這個回答相比，簡直就是地上的泥土，與天空中的白雲做對比，不可同日而語。
這四句的回答實在是太完美了，以至於某些考官面對這個回答的時候，竟然問心有愧，不敢直視這份輝煌偉大的志向！
也有考官讀起來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做出一番大事業，為國為民付出一切。
年老考官拱手行禮，認真的抬頭看著吳有為：「主考官大人，我覺得這位貧寒子弟，雖然出身卑微，但是的確可以獲得第一啊，絕對不是您所說的抄襲，還請明鑑。」
「抄襲？我什麼時候說抄襲了？絕對是你聽錯了！」
吳有為突然站起身，一本正經的說道，立刻把這個責任撇得乾乾淨淨。
心中卻是暗罵著老考官不識抬舉。
剛才說抄襲那是不小心說出去的。
這試卷怎麼可能是抄襲呢？
哪個人抄襲可以抄寫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哪個考生可以超出「為萬世開太平？」非常人不能做出如此回答也！
如果讓別人知道自己說這種優秀考卷是抄襲，被外人知道了恐怕會指責自己瞎了眼，對名聲造成重大影響！
吳有為從來都是能伸能屈，死不要面子就是他做官的智慧之道。
他揮了揮手，一改之前的姿態：「我剛剛怎麼說來著？大家不要看不起貧寒子弟，我北魏國地大物博，人傑地靈，貧寒子弟怎麼了，誰敢看不起？看看人家這回答，一點都不比世家子弟差，當然得給高分，第一，第一就是他了！」
一般情況下，第一都是內定的。
只不過，現在情況不一般。
這種試卷他可不敢給低分，如果連這種試卷都給低分，都獲得不了第一，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砍不完，九族根本砍不完。
而且這種試卷，質量如此之高，恐怕皇帝看見這種回答也會被震驚到，給出超級高分，這就是一種功績。
他吳有為作為紫雲郡城的主考官，麾下領地竟然出現如此優秀的學子，升官發財不是輕輕鬆鬆嗎？
他決定破格給這個窮人書生第一。
在這個世界豪門壟斷的時代，科考沒有多少公平，公平從來就不是對等的，但是只要你的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那麼就可以獲得公平！
「我等贊同！」
其他考官面面相覷，看著瘋狂變臉的主考官，嘴角抽了抽，最終異口同聲的點頭。
就這樣，通過所有考官的核實，這一份來自貧寒子弟的考卷獲得公平待遇，成功獲得第一。
放在以往，這是不可思議的，開拓了一個奇蹟，一個貧寒子弟獲得雙門第一就算了，竟然還能獲得舉人第一，加起來算的話，就是三門第一！
以窮人之身突破門閥束縛，獲得如此成就，簡直是開了亘古先河！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