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的臉色很難看，很難看。

他當然能聽懂高音喇叭里的喊話，所以他就更加難過，臉色鐵青的道：「剛剛是土肥原賢二發動了最後的戰鬥動員，援軍已經到不了了，他們決定死守中牟，和中牟城共存亡……」

「援軍來不了嗎？那簡直太好了！」龐炳勛激動的道。

「湯恩伯那傢伙什麼時候這麼驍勇了，居然擋住了數倍於他兵力的進攻？」

張自忠很納悶，畢竟除了湯恩伯的部隊，敵後根本沒有任何兵力，除了湯恩伯死頂住日軍，他根本想不出還有誰能擋住日軍——至少是三個師團七八萬人的兵力，小股部隊根本不可能擋住！

「路遠，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全殲第十四師團，你當居首功——可你怎麼哭喪著臉跟死了全家似的？」蕭山令哈哈大笑道，他已經快要樂瘋了，他覺得自己可以給南京的死難者們一個交代了。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可一定是我的弟兄們擋住了日軍的大部分援軍！」

路遠眼圈通紅悲聲道：「我的弟兄們在流血啊，你覺得我是該笑，還是該哭？」

「你的人？你的大部隊不是在木馬縣嗎？要是你從木馬縣帶大部隊過來，小鬼子和軍統，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張自忠不通道。

「一千多人，大部分是新兵，從難民中召集的……」

路遠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望著張自忠道：「難道張將軍你不了解湯司令，你還真以為是他的部隊擋住了全部日軍援兵？」

張自忠頓時語塞，相比之下，他更願意相信是路遠的一千多人擋住了日軍，也不相信是湯恩伯的兩三萬人擋住了日軍——在他的眼裡，湯恩伯就是個軟骨頭，軍官是個軟骨頭，手下的兵，骨頭絕對硬不到哪裡去！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是軍鐵則，根本改變不了！

這邊的戰鬥能打成現在這個樣子，就連第八軍都能硬頂住日軍整整一個師團一天一夜，不是因為他們忽然增強了多少火力，不是他們的技戰術在一個月之間有了質的飛躍，他們能打成現在這個樣子，只因為一點！

因為路遠來了，他們有了硬邦邦的骨頭，可以戳破天空的脊樑！

「別難過了，這是戰爭，你懂得！」

商震拍拍路遠的肩膀安慰，岔開話題道：「要是小鬼子一直收縮防守，我們至少要打到明天中午才能全殲日軍，而現在小鬼子居然主動出擊拚命，從短時間看我們的傷亡急劇增加，但最終吃虧的卻是小鬼子自己——最多天亮，咱們就能完成此地作戰計劃，然後後撤了！」

「不錯，我也是這麼覺得！」

龐炳勛興奮的道：「想不到我老龐居然能夠打一個這麼大的勝仗，註定要青史留名了啊，哈哈哈……」

張自忠蕭山令也跟著哈哈大笑，作為一**人，參加這樣慘烈的戰役並且戰而勝之，而且是難得的全殲，這是每個將領夢寐以求的榮耀。

路遠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些衝鋒陷陣的士兵們，想起了馬雲山，石明宇，李大有他們，想著他們在用何等慘烈的方式阻止日軍，他想告訴身邊大笑得意的傢伙們，這榮耀，是屬於無數默默無名的士兵們的！

是他們，用自己的血，和命拼來的！

或許很多年後，沒有人再記的他們的名字，但是這片土地卻一定記的他們，因為他們將自己的滿腔熱血，都灑在了這裡！

「什麼，日軍的大部援軍是路遠的人擋住的？」

鄭州軍部內，程潛接到了商震的電話，不由吃驚的叫出了聲來，薛岳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可事實擺在眼前，根據向湯恩伯的求證，湯恩伯見瞞不住了，只能實話實說，他們打了一個下午，頂住的不過是坂垣師團殘部和第十大隊的一部分。

「路遠這混蛋，還真是用兵如神啊——難怪他冒著頂撞委員長的危險也要打下去，想來現在的情況，也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聽到湯恩伯的回話，薛岳一臉佩服的五體投地一般的模樣，心說幸好自己一開始就支持路遠的戰鬥計劃，要不然這場大勝，恐怕還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實現。

他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抗戰歷史上，像這種全殲日軍一個師團的巨大戰役，直到戰爭結束，都沒有發生過。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路遠從來都不是什麼算無遺策的高人，他自己都不知道馬雲山李大有等人居然真的能夠擋住日軍的軍列，他所做的，只是讓他們去送死。

達成這一切的，都是血和命，是對小鬼子強烈的恨，是不甘為奴的堅定信念！

「日軍的援兵居然被路遠布下的暗子擋住了，真是個奇迹啊……」

蔣委員長聽程潛說完，然後掛斷了電話，這是開戰以來最大的勝利，是開戰以來特大的勝利，但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的欣喜，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路遠這人，連我都看不透他呀！」

戴笠不陰不陽的道，沒有說太多，但語氣上，卻順著委員長的意思走。

這話不中不正，完全沒有缺點，但以他這樣身居高位的身份說出這句話，絕對是一個高過了天的巨大評價，足以捧殺任何人。

「替我擬定電文吧！」

蔣委員長沉思了一下才道：「在程潛薛岳的帶領下，我軍對日軍發動了猛烈的反攻，將日軍土肥原賢二部之第十四師團圍困於中牟，日軍大部拚死來援，湯恩伯將軍阻日軍援兵於官渡，黃傑阻日軍之十六師團於朱仙鎮，商震張自忠，龐炳勛蕭山令等數位軍長率部攻城，終於凌晨時分全殲土肥原賢二部兩萬餘日軍於中牟……」

「此次大勝，我軍之各部之士兵奮勇爭先，將領們也不甘其後，甚至張自忠商震等軍長都親自衝鋒陷陣，充分體現了在國破家亡之際，我黨國之將領為了民族決戰到底的堅定信念，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之神話，同時，也告慰了日軍蓄意炸垮黃河決堤造成的無數難民慘死之冤魂——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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