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挑戰
衛王聽到「心繫天下」四字,眉頭一皺,他怎麼也想不到劉秀今日的話說的這般明顯,竟隱有向他示威之意。
他一時錯愕,不知該怎麼回答,氣氛又變得微妙起來。
就在這時,陳阜新目光一閃,踏前一步,對二王道:
「二位殿下,『徵兵』一事事關重大,暫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畢竟來日方長,不如慢慢商議,英王殿下一路奔波,多有辛苦,不如明日再議此事如何?」
劉秀見陳阜新開口說話,眼中有不明意味,一閃而過,他點了點頭,伸伸懶腰,對衛王拱手笑道:
「是啊,我這一路奔波辛苦,辛勞疲乏,一直渾渾噩噩,不知所謂,若言語上有冒犯之處,還望衛王見諒。」
劉弘文一愣,今日劉秀的態度讓人很難把握,但話已至此,又苦無良策再行推斷,只好還了一禮,道:
「那就不打擾殿下休息,我等暫且告退。」
宋訓文本來還想說話,忽然感覺身旁的孫正武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他轉頭看去,只見孫正武一臉肅穆,和國相陳阜新一同向劉秀行禮請辭。
他瞥眼看見衛王臉色鐵青,心中一驚,又見劉秀目光看來,別無他法,也只好低身行告退禮。
而衛王妃也在這個時候俏生生的站了起來,佩環相碰,清脆有聲。
眾人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過去。
只見一代芳華,正在房中,絢爛綻放。
劉秀眼底深處微微蕩漾,倒映出過往時候,那朵在內御河邊,嬌羞的水蓮花,低頭,待放。
在那一陣恍惚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那個孤獨寂寞的身影,正靜靜的看著自己。
她在安靜的等他回頭,歡笑,說一句:
讓你等久了。
然而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劉子瑜身上,不曾給身後留半點溫柔。
溫雅的眼淚忍不住流淌直下。
十年相伴,一夜春風,終究抵不上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即使他的夢中情人,此時已是他人妻子,一國之母。
她終於還是忍住心痛,低下了頭。
禮畢,衛王率眾告辭,走了幾步,見王妃沒有跟來,回頭看去,正見劉子瑜在劉秀面前低頭而過,眉眼含情。
他忍不住握緊自己的手,用指甲嵌入肉中的痛楚來壓抑自己心中怒氣,使自己盡量保持平靜。
彷彿時間過去很久,劉子瑜才走到自己身邊。
不過短短距離,竟似咫尺天涯!
他眼中一冷,面含微笑著迎了上去,在劉秀深邃的目光中,捉住王妃的手,握住,握緊,讓她掙脫不開。
兩人再向劉秀行了一禮,不理眾人臉色,慢慢退了出來。
走出行宮,上了馬車,拉上車帷,衛王看著兩側簾幕透出的少許光亮,望著有些幽暗蔽塞的車廂,忽然苦笑一聲,對王妃道:
「子瑜,你嫁給我也有兩年多了吧?」
王妃怔了一下,下意識點了點頭。
見她並無自己想象那般有感慨之色,衛王突然暴怒,他緊握雙拳,虛空揮舞幾下,低聲咆哮道:
「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和劉秀兩人,互相之間還是念念不忘,真是美人多情,英雄有憾,今日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咫尺天涯,生離死別!」
劉子瑜聽后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也不理他。
衛王見狀,本就陰鷙的臉上突然撩起了濃濃恨意,冷笑道:
「好,很好,本王最近心情頗差,胸中於火無處發泄,聽下人建議,說『水熱黃鱔』之法有解火奇效,今晚想借夫人身體一試!」
王妃身子一顫,轉頭向衛王看去,眼中有說不出的恐懼意味,她顫抖著聲音道:
「劉弘文,你不要太過分了!你心裡清楚,你我本來就是政治聯姻,同床異夢!又何必口有怨言,苦苦相逼?你已經變著花樣折磨我兩年有餘,這兩年來,我甚至沒有踏出過王府一步,未與洛京家人有半點聯繫,今日見到故人思鄉心重,略有失態是我不對,你恨我也罷,怨我也好,但不要毀我清譽,壞英王名聲!」
說完,咬著嘴唇別過頭去,看著幕簾空隙間的陽光自由跳動,她下意識伸出手,緊握成拳。
衛王聽后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
「原來夫人是思鄉心切,這就難怪了,不過夫人放心,不出幾年我就帶夫人『衣錦還鄉』,永居洛京城。」
說完他扯住劉子瑜頭髮,讓她看著自己,冷笑道:
「不過在去洛京之前,我會讓你和劉秀二人生不如死。」
說完將手,哈哈一笑,道:
「故鄉未見,鄉音未聽,你可不要早早的死了,不然到時候令尊令堂問我要人,可就難辦了。」
「劉弘文!」
劉子瑜的口氣中明顯有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乾的那些勾當,衛國百姓都以為你是聖主賢王,拚死效忠,可你都做了什麼齷齪事情?草菅人命,欺上瞞下,我這兩年在王府里呆著可沒閑著,你今晚若真敢折磨我,我就將你這兩年布局公諸於眾,咱們魚死網破!」
劉弘文聽后哈哈大笑,冷冷道:
「好啊,那就讓我見識見識,王妃能給我帶來什麼驚喜。」
劉子瑜怒道:
「難道你就不怕我將你做的通告天下,從而激起百姓嘩變,帝國發兵嗎?」
劉弘文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道: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說出去嗎?」
劉子瑜心頭忽地一跳,臉上的笑容彷彿瞬間僵硬。
衛王冷笑一聲,突然拉車車帷,朝車外看去,只見天色蔚藍,看過去又高又遠,陽光透過車窗肆無忌憚的照進來,竟有幾分溫熱。
他輕吁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又轉頭看了看劉子瑜,卻發覺她也在看著自己,只是她眼光深處,恨意正濃。
衛王輕輕一笑,湊面於前,對劉子瑜說道:
「我突然覺得自己錯了,不該如此待你。」
他斜躺下來,在劉子瑜耳邊輕輕說道:
「現在還太早,折磨你除了解恨之外,別無它用,我要找一個機會,讓劉秀親眼看到『熱水黃鱔』之刑,也好讓你睜眼看看他心裡是否真的有你。不過這幾天我倒要隨了你的意,讓劉秀得意得意,順便探探他的虛實。」
說完撇下又驚又怒的劉子瑜,將車帷拉開一條縫隙,向外看去。
只見車外,道路兩旁跪滿了高呼「衛王千歲」的東平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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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劉秀率一眾帝國使臣到衛王府,開具各種行走辦事文書,交接手續。
衛王在劉秀身邊陪同,兩人仿若老友會面一般在眾人面前指點談笑。
氣氛和諧,其樂融融。
兩人在府中踱著步子,看眾人忙碌,劉秀笑道:
「這一趟下來,多有打擾,衛王恕罪。」
劉弘文擺手笑道:
「這是我份內之事,殿下客氣了。」
劉秀微微一笑,用眼角餘光掃過忙碌人眾,道:
「衛王公事繁忙,又要查辦『徵兵』一案,我閑來無事,不如就在東平四處逛逛如何?」
彷彿怕衛王拒絕也似,劉秀又加了一句:
「我素好遊玩,一向聽說東平城內繁華昌盛,風景秀麗,心中著實嚮往已久,恨不能即刻動身遊覽一番,所以還請衛王通融,讓我和下人在東平隨意走走,一償我心中所願,當然,衛國雖為帝國藩屬,但畢竟早已開府立國,我絕不會窺探貴國秘密,干擾官府辦事,還請衛王放心。」
劉弘文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
「實在不巧的很,燕國正在屯糧聚兵,狼子野心可見一斑,相信殿下不日就要啟程遠赴平衍北抗敵軍,甚至率軍出征,直搗敵都,本王本應讓殿下在東平休息幾日,好好遊玩,奈何偏遠之邦不知大國風采,這次殿下所率士兵想必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本王手下聽聞上國精銳前來東平,紛紛請命,想要看看上國人物風采,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安排雙方士兵比試一番可好?當然,下國藩屬不敢當『比試』二字,就到求教好了。」
劉秀微微一震,一時不知劉弘文是什麼意思,倒是一旁的瓦兒忍不住問道:
「比武?好玩!不知道衛王殿下將比武安排在什麼時候?」
衛王似不介意瓦兒侍從身份一般,微笑回道:
「三天以後吧。」
劉秀聽後點了點頭,也沒有什麼表情,轉頭看了一眼瓦兒,又看了看衛王,淡淡道: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一切但憑衛王吩咐就是。」
說完轉過身去,向門外走去,同時淡然道:
「三天時間有些倉促,我這就回去準備準備,安排人手,就先告辭了。」
衛王點頭,送他出門。
在王府門口,看著劉秀的身影上了馬車,慢慢走遠不見。
府內眾人依舊忙碌不停,但門外卻一片寂靜。
門外,百花在這夏末做最後鬥豔之爭,綠樹陰鬱,呈欲要凋零之狀。
微風起處,有不少花瓣,飄落在地,碾轉成泥。
衛王突然覺得一絲不安的,若有若無的氣氛,在王府門口來回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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