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援兵
讓人絕望的號角聲陡然響起,調整之後的燕國士兵在號角聲中,如潮水一般湧來。
第三次攻城戰,再次打響。
而此時,太陽耀眼,炙烤著大地,看著這世間萬物紛擾,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見這人世間,這片土地上,無數人互相搏殺的慘劇!
陽光照射在鮮血淋淋的城牆之上,照在了一身戎裝的劉秀身上,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洶湧而來的那群敵人,正在由遠及近慢慢擴大。
前方,燕國大軍主營。
慕容恪一臉疲勞,慕容垂陪在他的身邊,兩人騎在馬上,並排而立,靜靜的看著前方那座城池。
在他們倆人的周圍,是一隊隊待命進發的精銳士兵,在所有人前面,是猶如黑色浪花一般向前衝擊的人群,翻湧著撲向前方。
數不清的燕國士兵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攻擊著那座看似不高,但卻一直拿不下的平衍孤城。
慕容恪抬頭看了看天空,勞累了整整一天一夜,這炫目的光竟讓他覺得眼睛覺得生疼,他的視線在空中稍作停留,彷彿與天相抗,與光相爭。
半晌,他才轉頭看向慕容垂,笑道:
「敵人的意志該消磨的差不多了。」
慕容垂微一沉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放聲大笑,神情間一股豪邁之氣,彷彿勝利就在眼前,多日的鬱結一點不留,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拍了拍慕容垂的肩膀,笑道:
「朕知道你心裡肯定在埋怨我,怪朕攻城如此倉促,不會兵法,不知將術,沒有讓將士們休息,以勞攻逸,致使我軍損失慘重。」
慕容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只張了張嘴,便又沉默下來。
皇帝也不覺得尷尬,擺了擺手,笑道:
「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為什麼平衍城由新兵駐守,而且領兵守城的是年僅十七、在漢國毫無權勢的三皇子劉秀,而劉弘文到現在還沒有現身。」
聽到「劉弘文」這三字,慕容垂皺著眉頭回道:
「臣心裡也一直忐忑,劉弘文一直不在城內,只怕?」
「對,只怕漢國援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慕容恪眼中凶光一閃,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必須要速戰速決,早日拿下平衍,盡量避免雙線交戰,此刻城牆上守軍已是強弩之末,要趁此機會,一鼓作氣,拿下平衍!橫掃天下!」
莫容垂重重的點了點頭,看著皇帝,行了一禮,高聲回道:
「臣,聽令!」
說完,縱馬向前,對那列整齊待命的燕國精銳高聲宣令,只一個字:
「殺!」
將士們聽令,齊齊拔劍,高擎在手,劍指蒼天,以萬夫莫當的氣勢,高聲呼喊:
「殺!殺!殺!」
揮劍向前,再不回頭!
氣勢如虹,殺氣逼人,大好男兒沙場搏命,鹿死誰手,只在今朝!
殺!
只是,在他們後面,皇帝慕容恪眼底里焦慮之色一閃而過。
戰場上的殺聲再一次響徹在這片城池下方,天地之間,聲音如雷,讓人膽寒。
城牆上,剛剛得到短暫休整的衛國士兵幾乎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戰場上的氣氛讓他們緊張。
即使是一夜鏖戰,也免不了血液中永恆不變對死亡的畏懼。
劉秀第一次面露憂色,負手而立,面上慘白。
打了這麼句,手下的士兵都已筋疲力盡,而那兩萬精銳老兵經過昨晚一夜的血戰,累的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很難再繼續支撐。
他不清楚,這一次平衍城是否能夠挺過去,活下來。
敵人,終於還是殺過來了,在這炎熱的夏季里,陽光熱烈的看著大地上這兩支軍隊圍繞著這座城池互相付出著生命。
隨著剛才那陣山呼海嘯的喊殺聲過後,比平衍守軍多出數倍的燕國士兵重新聚攏在城下,以更加兇狠的氣勢,向城上殺來,向城門攻去。
如同不死不休的螞蟻一般,黑壓壓直涌而來。
火油澆不死,箭矢射不完,長矛刺不盡!
新兵李二累的站都站不穩,他甚至都懶得張開嘴去罵,四周的同伴也好不到哪去,強撐而已。燕國韃子難道不是人嗎?一個勁的猛攻,也不知道累。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真他娘的想眯一會。
李二往城下看過去,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沿著雲梯瘋狂往上攀爬的燕國士兵,然後被城牆上自己的同伴射了下去,但是很快,他的位置就被後面的士兵給補充上了,不死不絕。
李二長嘆一聲,收起精神,剛要重新戒備,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巨疼,然後他看到一道白光閃來閃去,胸前的血隨著那道光猛地竄出,腥甜氣味灌入鼻腔。
那是血的味道。
他兩眼一黑,倒了下去,耳邊,那些吵鬧聲紛擾聲不斷遠去,他看到黑暗裡他的家人在朝他招手,剛到四歲的兒子張開雙臂蹣跚著向他跑來。
可是,他卻怎麼也抱不到那個孩童,他伸手,去碰,卻摸了一場空。
心中一痛,突然一切渙散,接著就是白茫茫一片。
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劉秀看著這場戰爭,面露憂色,原本蒼白的臉因為疲勞和壓力越發慘白。
守城軍,終於開始露出崩盤的跡象,牆頭上越來越多的燕國士兵攀登上來,雖然最後被己方殺落下去,但是每一次都耗費了相當長的時間,而且守軍的損失比利已經比燕國的還要高了不少。
想到這,劉秀忍不住往向遠處張望,卻一無所獲。
他剛要低頭,突然看到北面,遠方,有大片的黑色,緩緩湧來。
他的手因為如釋重負,而顫抖起來,最後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平生第一次高聲喊道:
「兄弟們,我們的援軍,到了!」
士兵們一愣,紛紛轉頭向劉秀看去,正經過他這邊的孫正武急忙隨著劉秀目光向北方看去。
只一眼,便用比劉秀更大的聲音喊了起來:
「援兵來了,援兵來了,兄弟們,打起精神來!」
衛兵下意識向北望去,只見窮極目光之地,有人群出現了,逐漸擴大,慢慢增多,就像水面上過河的螞蟻一,黑壓壓的平鋪擴散。
那一大片黑,就這樣向平衍城的方向,直撲而來。
伴隨著凄厲的號角聲,漸漸的,那些人形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援軍終於到了。」
夏天的陽光熱烈的灑向平衍城,酷熱難耐。
眾人幾乎同時發現,在陽光之下,劉秀因疲憊而顯得蒼白的臉色中,有著隱隱的微笑。
援軍比預期來的要早。
平衍城牆北方,馬蹄聲撕破了沉悶的空氣,揚起的煙塵隨後四散飄揚,剛剛出現的漢國援軍,當先一人,正是衛國王爵——劉弘文,在他的身後,是一列列鋪滿整個平原、穿著通體漆黑盔甲的神秘騎兵。
在騎兵後面是一體通黑的步兵團,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黑壓壓的一片,彷彿連陽光都不能照亮進去。
隨著戰馬疾馳,看到自己離燕國的士兵越來越近,劉弘文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的手用力的攥緊了韁繩,心中豪氣頓生,擊潰他們,保護衛國!
彷彿受到感染,胯下的戰馬嘶嚎一聲,加快了向前衝擊的速度,後面的部隊緊緊跟了上來。
敵人,就在眼前了。
疾馳中,衛王突然勒緊韁繩,戰馬嘶吼一聲人立而起,他劍指前方,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彷彿要把這天都給震動下來:
「殺!」
身後的士兵們受到了鼓舞,齊齊喊著:
「萬歲!」
遙遠的平衍守軍彷彿看到了這個地獄使者般存在的衛王殿下,忍不住跟隨著滔天-怒吼大呼萬歲,身體像是重新灌滿了無窮盡的力量一般,狠狠砍殺著那些拚命往城牆上攀爬的燕國士兵。
平衍守軍的劣勢竟然有被扭轉過來的趨勢。
而衛王這邊,鐵騎踏破了大地的寧靜,驟然而起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跟在他背後的是一片疾馳的黑色光影,讓這個略顯炎熱的夏季瞬間冷了下來。
他們沉重的腳步聲,讓大地都跟隨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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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皇帝慕容恪看著北方突然出現的大片敵人,眉頭緊皺,默然不語。
慕容垂心裡咯噔一下,心中念頭急轉,思慮良久,縱馬向前,見皇帝愁眉深皺,忍不住問道:
「陛下,來的是衛府兵?咱們和他們苦戰數次,雖然敗多勝少,但此次我們人數上有絕對優勢,陛下又何必如此擔心?」
皇帝把目光移到慕容垂身上,半晌,搖了搖頭,道:
「援軍未必就是衛府兵,朕出征前夕得到消息,說漢國皇帝劉庄為一己之私,和出離國蠻人暗通款曲,許其復歸大陸之願,以保劉家天下太平,哼哼,看樣子,這次來的就是這幫茹毛飲血的蠻人了!」
說完也不理會震驚呆立的慕容垂,轉身向他的士兵連下幾道命令,那列一直在他身邊未曾出戰過的四萬精銳騎兵,拔出他們的佩刀,羅列成陣,迎向北方蜂擁而來的敵人。
鋒利的刀刃在這夏季的陽光中,倒映著微弱的光。
那一種莫名的殺意,在無聲中飄蕩。
所有的底牌全部亮出,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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