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周圍漆黑一片。

  晏北舟領著眾人重新進了雲舟，聚集在甲板上，生了一簇小火照明。

  坐在火堆旁的人群心事重重。

  想到今天白天死去的那些百姓，晏北舟的喉嚨就有些乾澀，四周寂靜，他張了張嘴：「今天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們，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聞言，南國的百姓們都微微動了動，神色各異。

  他們扭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又看向滿臉自責的晏北舟。

  「也不能怪你。」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沙啞著嗓子開口：「就如皇上所說，保護我們本身就不是你們原本的職責，只是我們習慣了被保護的生活，所以才當那是理所當然。」

  他輕聲道：「不怪你，也不怪他們，是我們自己不夠強大。」

  「你說得倒是好聽。」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

  少年抬頭看過去，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應該同他爹差不多大。

  「我不是說得好聽，我就是這麼想的。」少年站起身來，看著男人的方向：「我們南國不是提倡人人平等嗎？那我請問，你們覺得這些修仙之人生來就應該保護我們，平等在何處？」

  「他們同樣有血有肉，同樣會受傷也會死，難道就因為他們比我們先修煉，所以為了救我們甚至獻出自己的生命也是應該的嗎？」

  「本來就是應該的……」中年男人嘀咕道。

  他的聲音原本是不大的，奈何這裡的都是修士，最低的也是鍊氣一層，聽力都比普通人強。

  聽了他的話，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則是對他怒目而視。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男人被旁邊幾人一瞪，反而來了火氣：「原本我們在家裡待得好好的，是他們說要教我們修煉，我們才修煉的吧？」

  「如果不是他們搞那什麼全民修仙，我們現在是不是還是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要我說，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本來就是他們帶來的！」

  「如果不是他們，我們也不會被魔族盯上，更不會中這什麼咒，也就不用被帶往清鴻宗，受這種罪！」

  「說得好聽是觀察我們的情況，其實不就是變相的把我們關起來？」

  他顯然也是心中怨氣不小，說了一大堆，直接將之前瞪著他的幾人說得移開了視線。

  原本覺得晏北舟他們幸苦了的一部分人，想了想，甚至也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

  在這裡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他們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什麼家財萬貫，都是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如果不是因為修煉，他們可能也就這麼平淡地過完一輩子了，根本不會碰到這種糟心事。

  「如果魔族過幾年就打到南國了呢？」少年沒有說其他的，只是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他面前的火堆噼里啪啦燃得旺，搖曳的火光讓一讓的影子也跟著顫動。

  光線時明時暗，沒人看得清他面上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怎麼可能！」中年男人下意識反駁：「魔族早在兩百多年前就被封印了，怎麼會這麼快就打出來？他們不是也說了，現在只出來了一部分魔族嗎？」

  「所以，兩百多年前是誰封印的魔族？」少年扭頭看向中年男人，一雙烏黑的眸子裡有火光在閃爍。

  「是一些修士啊……」男人說完，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出聲了。

  少年冷笑一聲：「所以呢，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是讓你這種人活下來，羞辱修士的嗎？」

  「明明大難當前，你不去想著如何度過這一劫，卻首先怪我們的同族，怪他們沒有保護好你。」

  少年重新坐了下來，他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我姐姐死了，留在幾個時辰前。」

  在雲舟上死去的人里，有他姐姐。

  他眼睜睜看著姐姐被魔族殺害，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種無力感，當時幾乎讓他絕望，恨不得跟著姐姐一起死去。

  可他怎麼能死呢？

  姐姐的仇沒報，父母還需要人保護，他不能死。

  唯一的信念就是活著，然後殺魔族。

  他以為至少身為同族，大家心裡的想法應該是同他一樣的。

  可沒想到中年男人會說出那番話。

  少年不說話了，其他人也沒有說話。

  大家的視線就在他和那個中年男人身上反覆來回打量。

  中年男人終於受不了這種探究一般的目光，起身走開了。

  雲舟雖然沒辦法飛起來了，但裡面的屋子沒壞，房間也還能用。

  就按照之前分配的房間，晏北舟讓他們先去休息。

  而他自己和另外一些弟子則開始處理那些不幸死去的百姓的屍體。

  怕屍體腐壞，晏北舟在他們身上貼了符篆，都擺放在甲板上。

  幾十具死狀不一的屍體躺在那裡，像是在揭示發生了多慘痛的事一樣。

  晏北舟沉著眼眸，將那些還沒來得及合眼的屍體雙眼合上。

  「你們放心，魔族會付出代價的。」他低聲自語，一向清冷的眼眸中閃過殺意。

  「三師兄，陣法外面有魔族徘徊。」負責看守動靜的弟子前來稟報。

  晏北舟用了雙重陣法，一重防禦，一重隱蔽。

  如果不是元嬰後期或者以上的修為，是找不到他們所在的地點的。

  「讓他們找吧。」晏北舟對自己布下的陣法絕對自信，他確信魔族絕對找不到雲舟所在地。

  哪怕他們已經走到了雲舟面前，也看不見雲舟。

  「不過……晏師兄，我覺得挺奇怪的，為什麼那些魔族能精準地找到我們雲舟降落的地方？」

  之前那些魔族已經被殺光了，屍體都已經處理掉了，可即便是這樣魔族還能找到他們在哪裡，真是古怪。

  「很明顯不是嗎？」另外一個弟子的視線看向雲舟內部：「那群人里，應該有人身上的咒已經生效了，應該正在跟魔族裡應外合呢。」

  「那怎麼辦？」來稟報的弟子變了臉色，若真是這樣，豈不是走到哪裡都會被魔族跟著。

  「不急，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們的。」晏北舟眼眸轉動，抬起頭看向無邊的黑夜：「咱們最好先搞清楚，他們為什麼又找過來。」

  明明之前那女人都已經放棄對他們的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