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生得白淨，看著沉穩，姝珏瞧著他似乎有幾分面熟。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明顯，厲恆朝她笑了笑：「你便是隨便傭兵團的團長吧？聽說你是元嬰大圓滿的高手？久仰了。」

  說罷，他朝姝珏伸出了手。

  而後者看著他伸出來的手，眼底有幾分疑惑。

  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這是一種獨有的禮儀，是打招呼問好的意思。我聽說你們才進來不久難道外面現在已經不用這種方式打招呼了嗎？」

  姝珏沒有錯過他眼底的試探。

  她搖搖頭：「已經不用了。」

  厲恆面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可姝珏分明看到他眼底划過幾分失望。

  連焰緊隨其後補刀：「外面一城的人都死完了，自然就沒有人打招呼了。」

  姝珏：「……」

  厲恆：「……」他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的僵住了，堆出來的假笑比哭還丑：「原來是這樣，那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我們不小心進入城中，又不小心去城主府溜達了一圈，就被城主夫人完顏清送進來了。」連焰回答得乾脆，都沒有思考的。

  這也是他們在路上商量的結果。

  能直接回答的問題就讓連焰回答，需要隱瞞的問題由姝珏幾人回答——就怕連焰說漏嘴。

  「城主夫人……完顏清……」姝珏聽到厲恆喃喃自語，他眼底的情緒她卻有些看不懂，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憤怒，還有幾分懷念。

  「你們不是城中的人嗎？」再開口，厲恆已經將所有多餘的情緒都壓了下去，重新戴上了那張微笑假面。姝珏有些煩躁，她不太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比起斟酌對方話語中的意思，她還是更喜歡面對黑熊那樣子的人——

  產生了矛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爹，而不像這個厲恆，姝珏總覺得他算計頗多。

  「不是，我們是為了斬殺魔族才不小心闖進城裡的。」連焰省略了他們弟子的身份，厲恆也沒有多想，他更在意連焰口中的「斬殺魔族」這幾個字。

  「你們很討厭魔族？我聽說你們進入山脈之後直接剿滅了兩個魔族村落。」厲恆笑著問出這番話，他的腰間掛著一個褪色的紅穗，在說話的時候，他下意識輕輕撫摸著那紅穗。

  姝珏盯著那紅穗，眼眸深了幾分。

  「討厭魔族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連焰反問：「難道厲會長你不討厭魔族？非我族類，人人得而誅之。外面的城鎮裡的人全都是被魔族殺害的，只有城主夫人倖免於難，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也只有魔族才能幹的出來。」

  一提到魔族，連焰的神情就有些激動，說話的時候唾沫橫飛，厲恆眉心微蹙，稍稍後退一步：「原來是這樣，那魔族確實可恨。不過山脈中的那些魔族並未危害過這城鎮裡的人，你們這般下手，是不是有些……」

  他眼眸微抬，淺色的曈眸細細查看著姝珏這幾人神色的變化。

  便見到其餘幾人還沒有什麼動靜，連焰臉色因為怒氣漲得發紅，伸長了脖子像只發怒的公雞：「厲會長，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在你眼皮子底下——」

  一隻手適時將他拽了回來，同時將他想要說的話都摁回了嘴裡。

  連火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若說有，也只有嚴肅：「厲會長，還請看看這個。」他遞上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

  厲恆有些疑惑地接過，卻發現上面全是人的名字，甚至是散修還是傭兵、隸屬於哪個傭兵團，全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握著紙的手有些用力，他看向連火，故作不解：「這是什麼名單？」

  「魔族同人族一直有交易，厲會長可知他們是拿什麼交易的？」連火冷哼，眼底浮現出怒意：「他們拿人類作為交易物品，為魔族提供活生生的人作為食物！這是所有參與交易的名單！」

  厲恆聞言，微笑假面終於破解，轉變成了驚愕：「這……這不是真的吧？」

  演得還挺好？姝珏挑了挑眉頭：「這是從一個魔族村落的村長手裡傳出來的，自然不會有假，更何況每個月都有人員失蹤，屍骨無存，我相信厲會長最是清楚吧？」

  城鎮裡沒有城主一類的職務，最大的一個勢力便是傭兵公會，而作為會長，厲恆無疑是這城鎮裡城主一般的存在。

  這點事情他能不知道？

  厲恆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這……你們應該也知道，城鎮之中一到夜晚便會有妖獸出沒，山脈之中的妖獸出現時間更是不分白天黑夜，有人員傷亡和失蹤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說的也算是事實，若姝珏沒有在村莊看到吃人的實情，說不定也就被糊弄過去了。

  她搖搖頭，走到厲恆身邊，從他手裡將名單拿走：「厲會長，我之所以這樣跟你說，自然是因為我見到了魔族吃人，甚至還有幾個倖存者被我救了下來。」

  「魔族村莊的村長同我交代，說每隔三個月便會送十人過去，供他們食用。送進去的人里甚至還包含了孕婦和孩子，厲會長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

  她湊得近，烏黑的杏眸直直地盯著厲恆，那雙眼睛裡就像是有刀子一般，銳利無比，讓他將所有要說出口的辯駁都吞了回去。

  厲恆沉默了。

  「所以厲恆會長，你今日叫我們來，究竟是想幹什麼？是想試探我們，還是……」姝珏將名單收好，後退一步，站到連火身邊：「你怕我們將實情說出去，想滅口呢？」

  她就那麼直直看著厲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厲恆心中一驚，將心裡升騰起的殺意與戾氣都壓制下去，看著姝珏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怎麼會？依你們說的，你們可是斬殺魔族的功臣，我又怎麼會對你們下手？叫你們來不過是因為這裡面很久都沒有進來新人了，而且聽說你們的實力很強，我才好奇想要見一見你們。」

  「原來是這樣。」姝珏面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如今厲會長也見著我們了，那我們就先走了。至於這名單上的人，我們會一個一個審問——你放心，不會動用私刑，等他們認罪，我們會將人帶給你處置。」

  目送幾人離開，厲恆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幾個外來的妄想在他地盤作威作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