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渡鴉幫頭目弗吉爾的帶領下，一行人通過閣樓地下室的一個秘密入口，進入了錯綜複雜的地下水道。

下水道里遠比林頓想象中要寬敞，磚石牆面上被厚厚的苔蘚覆蓋，這裡的地形極為複雜，岔路很多，就如同一座四通八達的地下迷宮。

若是沒有人帶領，想要和地表上的位置相對應，同時找到最短距離的出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林頓有系統地圖，看著那上下對應的錯綜複雜的道路和標著不同顏色的進出口也覺得有點頭暈。

已經被夏爾修改了認知的弗吉爾作為帶路的工具人，提著魔晶燈走在最前方。

他的左右兩側緊跟著夏爾和林頓，兩人一邊警戒，一邊隨手將下水道里偶爾竄出的大老鼠和吸血蝙蝠之類的生物消滅，保證身後的孩子們的安全——這些生物長期受到從魔法塔和魔造工坊排往水道暗河中的魔法廢棄物的影響，從外觀到習性都產生了變異，體型巨大且兇殘暴躁，甚至會主動攻擊人類。

雖然經過林頓的治療，這些孩子已經全部恢復了基本的行動能力，但他們的身體仍然非常虛弱，這種虛弱並非是因為飢餓之類的原因造成的，因此哪怕是系統出品的食物也沒辦法讓他們恢復元氣。

傑克也在這些羽化病人之中，一隻手還牽著自己的妹妹貝伊。

就在不久前，他們就通過貧民區內距離最近的出口將貝伊也接了過來。

小姑娘很懂事，聽自己哥哥簡單說明了情況后一句話都沒有多問，雖然身體才剛剛恢復，但還是不願讓哥哥背自己，堅持要自己行走。

雖然有貝伊的加入，但隊伍比之前仍然少了兩人——其中有三位羽化病人或是因為有自己的家人，或是因為對素不相識的夏爾信任不夠的關係，不願離開多蘭蒂爾，向救命恩人再三道謝后，便從貧民區最近的下水道出口離開了。

對於他們的選擇，夏爾也沒有強求，只是扭曲了這些人與自己相關的一些記憶后便任其離去——這樣一來，還跟著夏爾的除了傑克和貝伊之外，只剩下了八個人，都是無牽無掛的孤兒，而且因為曾經認識夏爾的關係，對他都有著相當程度的信任。

此刻，一行人正向著與魔法師接頭出口的相反方向前進，好在下水道暗河的兩側都修有留給維護工人行走的道路，因此腳下倒也不會太過難走，唯一的問題是裡面空氣的味道。

夾在兩條狹窄的道路中間的下水道暗河裡流淌著幽綠色、漂浮著油脂和穢物的髒水，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那是一種腐敗的酸味混合著臭雞蛋一般的惡臭以及刺鼻的霉味，加上因為通風不暢，異味比起貧民區里濃郁了好幾倍，殺傷力十足。

夏爾一直皺著眉頭，用左手捂著嘴巴，手中有淡淡的微光顯現，顯然是在用聖力過濾呼吸的空氣。

神術中的凈化術雖然能夠凈化空氣中的毒素等有害成分，卻仍然無法完全、持續地消除這種臭味，除非能把整個下水道凈化一遍。

林頓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十幾個孩子都比較淡定，作為在貧民區生活的他們已經習慣了骯髒的環境和腐臭的氣味。

又走過一個岔路，夏爾突然開口道：「稍微等一下。」

林頓的腳步停了下來：「怎麼了？」

夏爾沒有說話，只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塊紅色的菱形晶石。

林頓一眼就看出，這是夏爾從那個叫凱瑟琳的女魔法師手中搶到的那塊，但此刻，晶石的表面正像是能量不足的奧特曼胸口的小燈泡一樣，不停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紅光。

「.......」

看著這顆不斷閃爍的晶石，林頓的臉色也有些變了——他知道，這是通訊水晶即將連通的前兆！

果然，很快，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水晶中傳了出來。

「凱特，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聽到這個聲音，眾人面面相覷，都陷入了一臉懵逼的狀態。

「麻煩了啊...」

林頓無奈地扶了扶額頭，雖然他之前就擔心過對方的同夥有可能聯繫過來，但是也沒什麼好辦法——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夏爾如果沒有及時把那隻水晶搶過來，恐怕那時候就已經暴露了，但這東西也不能銷毀，否則對方發現通訊無法接通，也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

那就只能置之不理了么？但這樣也就等於暴露了。

或者乾脆破罐子破摔，傳達一些錯誤的信息和暗示來誤導對方判斷，給自己這邊爭取時間？

正當林頓的大腦飛速轉動的時候，這邊，男子的聲音還在繼續。

「凱特，親愛的，為什麼不說話...？」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或許是一直沒有聽到回答，男子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一絲疑慮和焦急。

「聽這稱呼，難不成是那個女魔法師的丈夫或者戀人？」

林頓抽了抽嘴角，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就好像不久前在哪裡聽到過的感覺，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他想了想，用「心靈傳訊」對身旁的夏爾道：「不然就讓弗吉爾接吧，就讓他說『凱瑟琳法師小姐現在正在用魔法給羽化病人治療，無暇分心』之類....能拖一會是一會...」

雖然這麼說也很可疑，但目前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夏爾無聲地對林頓和大眼瞪小眼的孩子們做出「噓」的手勢，接著捏了捏自己的喉嚨，開口道：「我在呢，親愛的。」

他的聲線此刻儼然已經變成了女聲，似乎正是之前那名女魔法師的聲音。

林頓抽了抽嘴角，他沒想到夏爾連女性的聲線都能模仿，不得不說，這傢伙在偽聲方面還真是天賦異稟...

不過他也不知道夏爾的模仿究竟有多高的還原度，畢竟，那魔法師在他們面前一共也沒說幾句話，林頓已經壓根不記得對方的聲線特徵了。

好在通訊水晶里的聲音有些模糊失真，只希望能夠掩蓋一些聲線上的細微差異吧...

傑克等人也是捏了把冷汗，生怕對方聽出什麼不對，但好在那邊男人的聲音似乎鬆了口氣：「你做什麼呢，半天沒聲音，嚇了我一跳....嗯？你那邊似乎有回聲...？」

夏爾的額頭上冒出了一絲冷汗：「啊，對，我正帶著這次的貨，在地下水道里往交接地點趕呢...」

「哦，已經動身了嗎？我還想著提醒你時間差不多了呢。」

這個回答似乎讓男子有些高興，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許多：「真是委屈你了，親愛的...只是最近趕上大封印維護期，對出入人員查的比較嚴，城門那邊的傢伙又不太好擺平，為了避免留下通行記錄，走下水道是最穩妥的選擇...」

「沒關係，其實還好啦，算不上多臟，只是比較臭而已。」

夏爾這句話說完，那邊沉默了片刻，接著，男子的聲音又重新響起，語氣中似乎有些過意不去地道：「辛苦你了，凱特，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還要你為我的事情奔波...」

夏爾心裡也有些打鼓，他雖然能夠僅僅從聽到的一句話便模擬出那個女魔法師的聲線，但卻並不清楚對方的性格，只能按照普通女性該有的反應，用略微羞澀的語氣道：「呵呵，為你做事情，我不覺得辛苦啦。」

「親愛的，你今天很是坦率呢。」

男子發出了一聲輕笑：「不要掉以輕心，交接完成之後，就回德菲尼亞酒店找我吧，我為你準備了一些驚喜哦。」

「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啊。」夏爾知道德菲尼亞酒店是南部城區最高級的酒店，用有些驚喜的語調回應道。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男子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

多蘭蒂爾城西北，某個小莊園二樓燈光昏暗的書房中。

坐在擺著各種資料和地圖的書桌前的多拉貢捏緊了手中重新恢復黯淡的通訊水晶，臉色陰沉地道：「凱瑟琳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