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聽到恐爪猿魔王的評價，蠅月滿臉寫著不服二字。

  它瞪視著夜寒君，不斷催促道：

  「人類，快去把它弄出來！」

  「我要和它拼殺一場！孰強孰弱一試便知！」

  「前輩，帶我去吧。」

  夜寒君可以不管蠅月的勝負欲，但他無法忽視符合需求的雷系惡魔。

  旋即躬身行禮，擲地有聲道：

  「既然有這樣的機遇出現，無論如何也應該嘗試一番。」

  「做好心理準備，要是失敗了怨不得我。」

  恐爪猿魔王后腳掌蹬地，猛地向前衝刺時，一手抓住夜寒君，一手抓住蠅月。

  它徑直撞開惡魔井對應的鏡門，轟隆轟隆跑了許久，各種異景曇花一現後，疑似來到地下深處。

  「進去吧。」

  「近古呼喚之地，每次只能進入一個生靈。」

  「找到心儀的目標後，撕碎封印也許不會特別困難。」

  「但目標惡魔出世後，你如果無法鎮壓、無法說服，不要猶豫，第一時間逃出來，優先保命。」

  恐爪猿魔王洋洋灑灑說了一通，隨後掏出一個光球，一屁股坐在地上。

  它用手指在上面劃拉，不知觸發什麼機關，一座空蕩蕩的石殿漸漸清晰。

  「我不會幫你，機緣能否抓住，全看你自身。」

  「但你要是死在這裡，那也是相當麻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愚蠢，讓我少操點心。」

  「謹遵前輩的叮囑。」

  夜寒君慎重應允。

  「這地方好古老。」

  皺著眼睛的蠅月，神神叨叨：

  「老傢伙，距離紀元之鐘敲響，好像也沒多少年了。」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你把剩下的惡魔也喚醒，這樣我也有個伴，起碼不會太無聊了。」

  「不行！」

  恐爪猿魔王一口回絕：

  「它們並非這個宙元的生靈，一旦破開封印，幾乎不可能二次封印。」

  「你要真的無聊，我准你離開魔窟，自行遊歷深淵。」

  「但在紀元之鐘敲響前，你必須返回夜氏的領地，不然我無法保證你一定安然無事。」

  「早說嘛！」

  蠅月咧嘴尖笑，轉眼間打消剛才的想法，再次催促夜寒君：

  「人類，還不快進去！」

  「所謂的雷之惡魔，假使外強內虛一無是處，本王倒想看看你的臉色是白是青，又是否當真不會後悔！」

  「呼——吸——」

  夜寒君推開十米高的鏡門，兩隻腳剛剛跨過去，鏡門轟然閉合。

  一瞬間，耳畔落針可聞。

  就像突然闖入空闊無人的山谷，隨便踢到一塊碎石，都能發出響亮的回聲。

  夜寒君承認，他有些緊張。

  不僅僅是即將面對未知的生靈，主要是這片區域充斥著歲月的痕跡，就連岩壁也渾然一體。

  那古老沉悶的氣息，仿佛是一座座大山，隱隱壓在他的頭上。

  相較之下，常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卻是洞若觀火，一點也沒有顧慮。

  完全開闊的視野下，夜寒君看到十六塊不規則的巨石，隨意橫躺在大殿的中央。

  它們是一切異樣的源頭，光是朝著它們走過去，後背就起滿了雞皮疙瘩。

  「呱呱？」

  保險起見，夜寒君召喚瓜瓜。

  作為天生地養的淨獸，先天承載自然法則的一部分。

  這類玄奧詭譎的神奇物質，這類隨著光陰之河傳承下來的封印之石，有瓜瓜陪伴，或許會比一個人更加安全。

  「誒？」

  鏡門外，恐爪猿魔王流露異色。

  蠅月起初不在意。

  等到看清巴掌大點的小傢伙，竟然敢在石殿裡上躥下跳蹦迪，它才有了幾分興趣。

  「這是什麼生靈，看著人畜無害的，膽子挺肥啊？」

  「老傢伙，你一把年紀了，號稱『行走的書籍』，應該認得出來吧？」

  恐爪猿魔王不吱聲了。

  好不容易追趕過來的千變妖狐，喘著粗氣，儀態盡失。

  「千狐，你瞅瞅，這是什麼品種？」

  「哎？」

  千變妖狐勉強集中注意力，往光球中窺探。

  但它也看不出所以然，老老實實回答道：

  「殿下此前沒有召喚過，甚至沒有用它的血作為血引，想來會比其他契約眷靈更加特殊。」

  「小妖孽呀。」

  恐爪猿魔王搖頭晃腦：

  「若非他是雙職權，夜氏族人不得寶貝死？」

  「猿王，若他不是雙職權，恐怕也無法契約這麼多特殊的眷靈。」

  千變妖狐糾正恐爪猿魔王的說辭，極為嚴謹。

  「有道理。」

  恐爪猿魔王頷首，忍不住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

  「福兮禍兮？反正不管我們的事兒。」

  「只要他別死在這裡，魔窟也算在他身上投資一筆，留下一段人情。」

  「萬一以後魚躍成龍，打破所有的桎梏和枷鎖，那這筆投資賦與的回報，可不是十倍、百倍、千倍就能衡量的。」

  「老傢伙，本王就看不慣你們這一點！」

  蠅月面露不屑，甚是鄙夷道：

  「要麼幫到底，要麼就別幫！」

  「這小子連本王都看不上，你如何能保證封印石中的惡魔，一定能被他相中？」

  「蠅月啊，你還是太年輕，心氣沖了些。」

  恐爪猿魔王搖頭，慢條斯理道：

  「真正的絕世人物，即便與世界的意志相逆，他也能成長起來。」

  「這樣的人，有時候幫到底，不見得是好事，因為缺失了相對應的磨礪過程。」

  「有時候完全不幫，也不見得是壞事，你怎知歷經磨難，一次又一次破而後立，不是破繭成蝶的先兆？」

  恐爪猿魔王哼著小曲，氣定神閒，最後拍板道：

  「不許說話了，都給我安靜點兒！」

  「這小子依葫蘆畫瓢，準備用血液破解封印，琥珀秘晶中的封印之魔，也許真的要重見天日了！」

  ……

  古石殿，正中央。

  夜寒君繞著十六塊巨石走了一圈，一眼鎖定其中的綠石。

  其餘十五塊全都是深沉的灰黑色，包裹得完完整整，不露一絲氣息。

  只有這塊，不僅顏色改變，更有密密麻麻的裂紋攀爬。

  偶然間爆閃的電弧，映襯周身黑暗的環境，根本不可能忽視。

  「為何是綠色的電弧？」

  夜寒君深思，不得其解。

  無論如何回憶，所見識過的閃電顏色，可以是血紅色，可以是金色、藍色、紫色、白色、黑色……偏偏這鮮艷的翡翠綠色還是第一次見到。

  「呱呱！呱呱！」

  瓜瓜握著拳頭，緊張兮兮。

  在它的視野里，這塊石頭老大了，和鵝大仙的體型相差無幾。

  而從裂縫中滲透出來的雷元素，曾經被天劫狠狠擊中的瓜瓜，聞嗅到了一點點相似的氣息。

  危險！

  石塊里躲藏的傢伙——非常危險！

  「來都來了，沒有回頭路，一定要會會它。」

  夜寒君舔了舔嘴唇，雙眼化為漆黑的同時，一對漆黑之翼破開肩胛骨，怒而舒展。

  「嗯？！」

  鏡門外，千變妖狐和恐爪猿魔王，不約而同凝固雙眸。

  「這不是夜之翼嗎？難道傳言有誤，這位殿下覺醒的其實是「夜天使」？」

  「不對啊，他也激活了「至暗魔眼」，必然是「惡魔支配者」，這兩種權能怎麼可能共存一體？」

  思緒的呆滯，一猿一狐面面相覷。

  下一秒，忽見夜寒君割裂雙掌，任由鮮血往琥珀秘晶的縫隙中流淌。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翡翠色的電弧——憑空炸響。

  它們化作一條條細如手指的電蟒，瘋狂地湧出石體。

  隨著夜寒君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琥珀秘晶完全被血光纏繞。

  「滋啦！」

  「轟隆！！」

  整整一天一夜後，石塊轟然爆碎，毀滅性的衝擊溢散至整個石殿。

  剩餘的十五塊琥珀秘晶毫髮無損，但近前處的夜寒君悶哼一聲，即便遁入黑暗，還是被雷電之力震傷心臟。

  「呱呱！」

  如臨大敵的瓜瓜，居然沒受傷。

  它眨巴著眼睛，發現電弧越來越多，越來越刺眼，不僅爬滿石殿的地面，就連牆壁上、頭頂的壁穴上，也都覆蓋一層厚厚的電網。

  「嘶……」

  千鈞一髮之際，夜寒君支配默，以融合的厄難之子形態，勉強阻擋雷電的侵蝕。

  他極為艱難地往前眺望，卻發現原先石塊存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大團電漿。

  這是雷元素凝練到極致後，才有可能轉化而成的液體。

  「叮——」

  一聲脆響，萬千電弧由暴虐轉為平靜。

  夜寒君訝然，如果沒聽錯的話，這好像是某種樂器撥弄後的聲響？

  「嘩啦啦~~~」

  濃郁的電漿緩緩流淌到地上，形如一塊圓形的地毯，覆蓋方圓十米的區域。

  電毯之上，有一生靈盤膝而坐，勾起的黑色指甲撥弄著面前的綠色古琴，七根琴弦逐一掠過，七種不同的音質接連響起。

  「錚——錚錚——」

  「叮——叮叮——」

  「鏘——鏘鏘——」

  ……

  夜寒君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個性的惡魔。

  這是一個全身呈現黑色皮膚的類人型惡魔，高不足三米，有雙臂雙腳，看似弱不禁風。

  它只有一隻眼睛，通紅如血，豎於眉心。

  兩耳大如蒲扇，嘴角的獠牙也尤為鋒利，不像是什麼善茬。

  可它的軀體平平無奇，遠比人類還要瘦弱。

  唯一的不同處，恐怕是修長的雙臂上，所有的魔指都精心修剪過。

  從夜寒君的角度望過去，他竟然荒謬地認為，那雙手比艾姬芙拉的手還要好看，每一根都是蔥蔥黑玉指，強烈的吸引力牽扯著他，怎麼也不想移開目光。

  「鏘——錚——」

  指尖挑起琴弦，輕輕撥動，優美的樂音響了起來。

  黑色的惡魔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陶醉之色，輕輕吸了口氣，眉心上的血眼迷醉似的合攏。

  它沒有理會夜寒君，也沒有理會瓜瓜，完全融入演繹的狀態。

  手指一按便是一個音符，輕輕划動便能改變音高，勾、挑、抹、剔、打、摘，所有的技法出神入化。

  瓜瓜喚了一聲，鬼使神差降落地上。

  它一改平時的頑皮勁頭，乖乖趴坐著，隨著琴音的變化搖頭晃腦。

  夜寒君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模仿瓜瓜。

  自琴音響起，所有的雷電失去了威力，更像是涌動的潮水。

  除了翠綠的顏色怪異一些，竟然真的沒有殺傷力。

  夜寒君取消「支配之環」，恢復人類之身。

  他小心翼翼踩在跳躍的電弧上，緩緩落座於地。

  這一刻，他不再是夜氏族人，也不是雙職權的持有者。

  他放空心靈，任由自己成為一個聽眾，只專注於琴音的變化，無心顧及其他。

  「老傢伙，這是什麼惡魔？」

  「怎麼一出來就在彈琴，一個字不吐、一句話不說，比怪胎還要怪胎？」

  通過光球窺探古石殿的蠅月，忍不住發問。

  千變妖狐面藏困惑之色，似是毫無頭緒，也將視線掃落至恐爪猿魔王。

  頂著兩道目光，恐爪猿魔王卻站起身來，拳頭不自覺抓緊，瞪大的眸光充滿震驚。

  「不會吧，這一族還有魔活著？」

  「在我閱讀過的史書中，明明已經滅族，僅有的血脈都被斬斷了啊？」

  「老傢伙，說魔話！別一驚一乍的！」

  蠅月嗤之以鼻，不客氣斥責。

  「再看看，我還不太確定。」

  恐爪猿魔王不理會粉翅蠅魔，兩隻眼恨不得貼到光球上。

  彼時，古石殿的內部。

  夜寒君的心神越來越放鬆，仿佛徜徉在隨波逐流的湖水中，抬起頭來便有春風拂面，睜開眼便有暖烘烘的太陽，偷閒躲靜，連頭髮絲也在享受難得的假期。

  ……

  「老傢伙，什麼情況啊？」

  「這都多少天了，這彈琴的一點也不累，眼中只有那一張綠琴。」

  「這聽曲的一人一蛙也一動不動，怕不是碎了魂魄，已是兩個死物了吧？」

  耐著性子，等了一天又一天。

  蠅月大發脾氣，衝著一聲不吭的恐爪猿魔王大聲質問。

  「噓，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

  「要是讓你進去，這琴聲再動人，你也沒有聆聽的心境。」

  「廢話！我是惡魔！傳播瘟病的蠅魔！」

  蠅月躁狂而罵，火冒三丈道：

  「腦子有泡才會聽曲！」

  「這個惡魔腦子也有泡，不去殺戮、不去血洗，也不和這個腦子有泡的人類廝殺，反而給他彈琴，真尼瑪有泡！」

  「安靜！安靜！」

  恐爪猿魔王敲了敲牆壁，有些不悅道：

  「就你這脾氣，也就仗著璀璨閃光才能橫行霸道！」

  「看著吧，這傢伙絕不一般，這個人類能不能契約，當真是未知之數！」

  ……

  石殿內，夜寒君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只要琴音還在響起，他便任憑琴音的躍動，在那時而虛幻、時而真實的湖泊里漂流。

  「呱？呱呱？」

  許久、許久。

  琴音漸漸收尾，最後一個尾音挑起的時候，瓜瓜睜開眼，身上有一閃而逝的金光。

  它竟然晉升了，從滅度虛引，晉升滅度小成。

  「你的心意我已知曉。」

  黑色的惡魔，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虛浮半空的翠綠古琴，忽然豎起，琴額處裂開一道縫隙，有一隻血紅的魔眼對準夜寒君：

  「你能聆聽我的琴音，持續七七四十九天，可獲「知己」之稱。」

  「既為知己，我並不抗拒和你簽訂契約。」

  「但我此生別無他願，只想彈琴，彈最好的琴，彈最好的曲。」

  「若有一天，你無法協助我完成心愿，亦或是阻擾我的心愿，琴可碎，信念不可變。」

  「好，我答應你。」

  夜寒君站起身來，雙眸開合之間，近乎被翠綠色的精芒溢滿。

  他緩緩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點落於眉心處。

  一滴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鮮血，從他的眉心溢出。

  「繼血契「艾姬芙拉」，第一契約「默」，此為「惡魔支配者」所屬的第二契約。」

  「以夜姓為賭注，也請冥燈深淵作為見證。」

  「吾之名夜寒君，契約生效之時，誓言永世遵守……」

  密密麻麻的鮮血絲線，順著他的手臂，飛往對岸。

  翠綠色的古琴一動不動，任由血線糾纏，進而盡數沒入體內。

  「我有真名，喚作『絕弦』。」

  「絕弦……」

  夜寒君品味著這兩個字，感應著冥冥之中的連結，在一人一魔的中間形成紐帶。

  他第二次激活「資質鑑定」。

  屬性面板也是第二次映照在腦海中，末端的【契約關係】悄然變更。

  ——

  【種族名稱】：天琴雷魔

  【混沌印章】：「獄」

  【主修】：演繹道/鎮殺道/音律道

  【位階】：滅度之胎·大成

  【混沌靈紋】：8888紋「明湖吟」、9555紋「輕狂」、9988紋「大寒」、10000紋「將軍怨」

  【核心個性】：「精益求精」

  【當前狀態】：酣暢淋漓

  【契約關係】：穩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