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應掩嘴一笑,根本不顧及火冒三丈的慕新霽好像沒聽見一般,倒是慕青容站了起來轉了個圈就坐到了祁應的腿上,「比較擠,五皇兄不如將就將就。」
祁應的手一攬,慕青容就好好地被他攬在了懷裡。
她可從來不管面前是誰,想演戲,總要把戲演得真切些。
慕青容從來不和慕新霽私下打交道,即便有,那也是針鋒相對,可今天的話卻分明是想和慕新霽嘮嘮。
慕新霽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心中詫異,可看慕青容任由祁應喂著她吃東西絲毫不在意旁邊還有閑雜人等的模樣,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留了多少底。
他一揮手,一大排的侍衛退到了門外,順便帶上了門。
慕新霽坐在慕青容和祁應的對面,目光掠過慕青容直盯著祁應。如果祁應真是傳言中的人,他並不相信祁應會甘心做慕青容的裙下之臣,除非他有其他的目的。至於慕青容,哪怕慕新霽對她有再多的不屑,一個從小吃了許多苦頭的人也不會輕易的相信一個人。
「三寶齋的酒還不錯。」慕新霽給自己滿上一杯,向上舉了舉,便看見祁應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慕新霽心下暗爽,看來祁應不會在慕青容身邊待太久。若是能安撫到自己的陣營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慕青容卻好像什麼都沒看見,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
「酒也就馬馬虎虎,哪裡有千燕山的毒藥好喝。」慕青容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卻嚇得慕新霽剛喝進一般便猛咳了一聲。
「慕青容!是你下的毒栽贓給我!」
慕青容嫌棄地抬了抬眼皮,正眼連看都沒看他,「五皇兄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下毒有什麼好處?周笑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以為把她毒死了對我有好處?」
慕新霽單手摸了摸鼻樑,慕青容說得沒錯。
她在慕連世身邊安放了這麼一個能討父皇開心的女人,才使她這幾年在曇京怎麼作威作福都安然無恙。若是周笑萱出了事,她慕青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會一降再降。枕邊風是這個世上最好用的東西。
「你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慕新霽冷笑道,「無論是誰想誣陷我,我清者自清,父皇也不會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是么?」慕青容動了動筷子手肘擱在桌子上,「真這麼想你就不會連皇宮都不敢去,父皇的疑心有多重你最清楚,現在誰的地位岌岌可危?反正那個人不是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慕新霽突然覺得他從未放在眼裡的這個妹妹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慕青容放下筷子抬起頭用近乎溫柔的笑容對面著慕新霽,「有人想要一箭雙鵰,五皇兄你可想清楚了,我和你的情況沒什麼差別。周笑萱要是死了,你和我,都沒有好處。」
一旦周笑萱出事,慕連世肯定不會放過下毒之人,就算慕新霽是被冤枉的又如何,只要祁應做的夠乾淨他們找不到確切證據,那就像一根刺卡在了慕連世的喉嚨。何況慕連世始終覺得這並不是為了針對周笑萱,而是周笑萱替他擋去了一劫。
慕新霽不傻,若是連這點都看不透,他這二十多載當真是白混了。
看慕青容的樣子,他覺得她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找自己是因為時間太久周笑萱危在旦夕,被人砍掉了左膀右臂的慕青容一定不甘心,所以要趁此機會找到同盟幹掉對方。
可他心中一直在猶豫,畢竟他和慕青容以前的關係實在太僵,有時候他覺得,慕青容這種人真該被捏死在襁褓里。
「和我合作,你有什麼好處?」半響,慕新霽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慕青容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我要是誠心誠意和你合作,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不過對於我來說,你們誰會登九五之頂都和我沒關係,我的差別只在我是公主,還是個長公主。」
她半靠在祁應身上雙手游移在他的胸膛戲弄,揚起臉正好和祁應相視。
這樣風流不羈的慕青容,才比較像曇京傳言中的慕青容,怎麼都和一個色字離不開。祁應也極度配合慕青容,那一隻手掌在她的腰上摩挲,一點都不負她的淫|亂之名。
「其實,你心裡怎麼會一點頭緒都沒有呢?誰會對你下手,你早就去查探了吧?」慕青容看著祁應,話卻是對慕新霽講得,「老大常年在大成和東寧兩國邊境作戰,是戰功最多的皇子,可惜父皇似乎沒有要調他回京的意思。老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一副天地將傾與我何乾的樣子,老二和老三平日里倒是統一戰線,可惜同床異夢,否則老三怎麼會這幾日天天往宮裡跑卻不跟著老二。你還不錯,有皇后撐著腰,還有金沁和笑萱平分秋色,若不是這回被陷害的是你,恐怕你巴不得笑萱早點死。」
慕青容一語道破根本沒給慕新霽留餘地,慕新霽一直都低著頭晃著酒杯聽著,期間手頓了頓晃出了點酒卻好似沒察覺一般。
慕青容說了這麼多,慕新霽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麼,「你覺得是老三?」
「那也未必。」慕青容攤了攤手,「誰都有可能,但這不重要,因為誰都是你的對手,而不是我的。」
確切來說,慕新霽目前的境況可比慕青容困難的多。如果周笑萱死了,慕青容不過是多花點時間繼續培養自己的勢力,而慕新霽想要打消慕連世的疑心就沒那麼簡單了。他的疑心有多重,慕新霽非常清楚。
「還不是白說。」慕新霽蔑視一笑,他就不該指望慕青容手裡有多少證據,可她說得也沒錯,無論是誰,總有一天慕新霽不會放過他們。但是他要這個根本沒有自己羽翼的女人做什麼?這天下沒有白給的午餐,如果他能繼位,慕青容還能坐著長公主的位置享受榮華富貴?
「其實很簡單。」慕青容勾了勾唇角,哪怕她心裡有再多不屑,「你何必管是誰想陷害於你,既然要除掉,早晚都是死,除非你想留下誰一條命。你覺著誰比較容易除掉,現在出手還可以假借千燕山事故的由頭,到風波過了你才想下手,豈不是還要繼續製造由頭?」
「慕青容!」慕新霽一拍桌子,桌上的盤子都微微一震,「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話我若是像父皇稟報,你就是九條命的貓妖也得死!」
「知道啊。」慕青容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什麼時候想讓我活過?從前?現在?還是將來?」
慕新霽渾身一震,慕青容既然看得這麼透徹,何苦來他這裡熱臉貼冷屁股。
「五皇子不必動怒。」一直保持沉默的祁應突然開口,然後他的語氣卻和慕青容相差無幾,慕新霽意外地發現這兩人的動作極其合拍和默契,「良禽擇木而棲,對於公主來說誰都沒準備放過她,所以她只需要挑最保障的一方。而對於你來說,你的敵人不是公主殿下,所以你為何不把活力集中對向你的對手,比如,陷害你的人?」
「祁先生有何指教?」祁應一開口,慕新霽便給了幾分面子。
慕青容絲毫不在意,低下頭只顧自己。
「你現在缺的,只不過是一次名正言順進宮捉賊的理由罷了。」祁應莞爾一笑,笑里百媚叢生。
慕青容默默地舉起手順了順他的唇角,竟可能讓他……笑得難看一點。
慕新霽一怔,繼而看向祁應透徹的目光,突然覺得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可他現在缺的不只是一個理由,還有一個和祁應單獨相處的機會。
慕青容托著腮看著窗外,沒有看到祁應會意的微笑之後給慕新霽比了一個手勢,慕新霽心領神會,只吐出一個字,「好。」
慕青容從祁應腿上下來,娉娉裊裊地走到慕新霽前面,她自然知道慕新霽更看重祁應,否則不會尊他一聲祁先生,她自然也知道慕新霽現在打得注意。
「青衣向來和五皇兄玩得最好了。」說罷她嫣然一笑,「這裡可不乏老三家的人,你若在我這裡待了這麼久,一會兒出去還不得聽到些風言風語?」
祁應一抬手將桌子掀了個翻,「嘩啦啦」一聲整張桌子在地上大卸八塊,盤子碟子碎成渣子,門口一聽裡面有動靜,立刻沖了進來。
他們看見的是裡面一片狼藉,慕新霽的劍架在祁應的脖子上,祁應的身子護著的是慕青容,似乎剛剛打了一架,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不過看樣子慕新霽佔了上風,祁應要護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慕青容,自然不那麼得心應手。
這般模樣也不需要護駕了,真要護駕護得是公主的駕,慕青容出去鮮少帶護衛,今日連平素寸步不離的七顏都沒跟著,這群人若是還上來幫忙也著實過意不去。
慕新霽一劍回鞘,對著祁應冷哼了一聲,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一招手憤憤下樓,眾人一看,哎喲,昌榮公主在五皇子手上吃了虧,外地來的客人覺得這個皇子真是喪心病狂居然對絕色傾城的女子這麼兇殘,聽信了慕青容驕橫的人卻覺得慕新霽幹得漂亮!
慕青容悠悠地理了理衣服和髮髻,挽上祁應若無其事地走出三寶齋。
兩人剛一踏出三寶齋的大門,後面一陣輕微的風聲,祁應低下頭在慕青容耳邊低聲道:「慕老五的戒備可一點都不比你低啊。」
「當然,」慕青容輕啟朱唇對上祁應彎下來剛好能讓她夠著的耳廓,「所以,跟著他未必會比跟著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