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每當天劫降臨，羅睺都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想法。

你在嗎？

你會不會又幫我。

可是他面對的是天道無情，雷聲轟鳴的場景，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前塵已斷，天道不會再對他這個想要煉化混沌珠的混沌魔神手下留情。

羅睺的神色不定，煉化的速度微微放慢。

蓮生有些擔憂地說道：「父親，誅仙劍陣可能擋不住全部雷劫。」

羅睺回過神，用空著的一隻手勾起耳邊的髮絲，從容隨意，「沒什麼，我也不指望誅仙劍陣能扛下來，要對付混沌至寶出世的雷劫，至少也要同級別的寶物才行。」

誅仙劍陣是先天至寶級別，距離混沌至寶的差距——估計批發一百把誅仙劍才夠。

可惜洪荒不支持這項業務。

他最初的打算是靠自己硬撐下來，但是見識過蓮生控制石桌棋盤的能力，他產生了一個別的念頭。誅仙劍陣不行，那麼盤古的開天斧呢？那個東西也是混沌至寶的級別，在破壞力上完美地勝過了混沌珠這種開闢一個小型混沌世界的寶物。

「蓮生，你能動用棋盤裡的武器嗎？」

「武器？」

「就是你的斧頭。」

「那個不是武器。」蓮生一臉單純地說道，「我下棋的時候，楊眉要是動了悔棋和耍賴的心思，我用斧頭在棋盤邊緣剁下去，他就不敢了。」

羅睺終於明白了在須彌山的這些年，楊眉對盤古的心理陰影不減反增的真相。

誰樂意動不動看見盤古斧啊！

「你試試把斧頭弄出來——」羅睺在危機時刻還有興趣指導蓮生，「對，就用你的意志，你把天上的雷劫當作想要悔棋的楊眉，它耍賴，我明明得到了混沌珠，它卻不肯承認我是混沌珠的主人，你幫我對著它劈過去，讓它乖乖給我滾蛋。」

蓮生聽得產生了興趣，「把天劫當作悔棋的人？可是天劫沒有自我意識啊。」

羅睺露出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很簡單，天劫是棋子，操控它的是天道，你以整個世界為棋局，把那個悔棋的傢伙給我打服氣。」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對其他人來說是不可能，但蓮生可以。

整個世界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他的。

天道是盤古化生世界后，自動形成的產物，類似於一個家園的機器人管家。天劫攻擊的範圍囊括了蓮生，管家對戶口本上已死的前主人動手，規則上來說可以，情理上卻不可以！

再者，羅睺是盤古名義上的爹，天道這麼叼，是要造反嗎？

所以蓮生有資格反擊！

得到羅睺的提醒，蓮生開始嘗試凝聚出棋盤裡霸氣側漏的斧頭。

發出一聲憤怒的劍鳴之後，誅仙劍陣瓦解在天劫下，四柄劍可憐兮兮地圍到羅睺身邊，似乎在向主人認錯和求安撫。羅睺見它們靈性如此足，眼睛一亮，逐個摸了摸劍柄，當作是摸腦袋了。

「讓你們爹給你找回場子。」

誅仙四劍是開天斧分解后誕生的寶物，稱呼開天斧為爹也不為過。

開天斧一出，誰與爭鋒！

失去了防禦的須彌山頂部暴露在其他修士的眼中，山底下的三清和十二祖巫暫時放下仇怨，集體抬頭去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著，他們非常清晰地看見了劫雲紅得發紫，醞釀著更加恐怖的一擊。

就算是雷劫也懂得痛打落水狗。

老子撫摸白須的手指一用力，不小心拔下了一根鬍子，「雷劫看上去沒有消耗完力量，我等也在攻擊範圍內，元始，通天，你們注意保護自己。」

三清中的老大一發話，其他的祖巫都神色一凜，肌肉鼓起，做好防禦。

接引也猶豫了。

准提和他說起悄悄話，「我們離三清近一點吧，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

接引搖頭，「不要欠三清的人情。」

有些人的人情好還，有些人就不好還，不利於修鍊之路。

以往的事情讓接引選擇相信山主，他和准提沒有拿出寶物防備，笑呵呵地招呼著山腳下的這些客人。這種膽魄讓祖巫都刮目相看，要知道雷劫製造的壓迫力讓他們都心悸，這兩個脆皮的修士竟然眼中全無驚懼，一派輕輕鬆鬆的姿態。

相比之下，自己好像太大驚小怪了？

放屁！

須彌山不是他們的地盤，不保護自己難道等著被天雷劈成渣渣嗎？

十二祖巫的內心活動豐富，表面相繼冷靜下來，坐等天劫之下的須彌山會變成什麼樣。

後續的三道強力雷劫分別被羅睺一揮衣袖，攔了下來。

下場是衣袖破破爛爛。

迦樓羅跑去須彌宮，又捧了一件嶄新的紅衣給師尊，羅睺瞅著衣服，放棄了自己去穿，「我一隻手不好穿衣服，放那裡吧，之後再換。」

迦樓羅眼尖地看見了羅睺手臂上的灼傷，咬住下唇問道：「師尊，需要我們幫忙嗎？」

羅睺把他丟到孔宣那邊去，「什麼時候需要你幫忙，我就真的廢了。」

孔宣利索地接住哥哥。

沒有讓羅睺失望，在爭取到一定的時間后，蓮生滿頭汗水的從地上站起來。一瞬間他的氣息和石桌相連，棋盤的世界在眼中呈現出來，蓮生身上充滿著一種大愚若智的感覺。

他進入了平時下棋的狀態。

此時的他——

是蓮生，也不是蓮生，再無半點壓力。

羅睺眼眸闔上，抓住機會恢復力量，煉化混沌珠可不是一件輕巧的事情。

「蓮生」側頭看向他，說道：「我只幫你一次。」

羅睺的眼睫動了動，當作沒聽見。

他養了蓮生這麼久，為的不就是能讓蓮生髮揮一部分盤古的力量，給他擺平一些麻煩嗎？這個時候談關係傷感情，你要幫就幫到底！

「蓮生」見他沒反應，也不惱，抬手朝石桌的方向伸出。

開天斧早就毀了，想要讓開天斧再次出現有兩種方法，一是如羅睺所想的那樣製造出開天斧的虛影和斧氣，二是融合天下數得上號的先天至寶，讓因為開天闢地而毀滅的開天斧重現凡間。後者何其之難，困難程度在融合五行珠之上，因為五行珠沒有靈智，是完完全全的死物！

先天至寶存在於洪荒這麼久，早就誕生靈智，是獨立於開天斧之外的寶物了。

「蓮生」不願意破壞它們的靈智，也不想去用一個假的斧頭。

這是屬於他的驕傲。

在召喚出虛影后，「蓮生」對天說道：「我就借用你們一次，不會傷害你們。」

他的話，彷彿是天地的召喚。

澤林內部，太一的身體一顫，混沌鍾脫手而出，「混沌鍾！」

帝俊驚呼道：「快抓住它！」

三十三天外，被封印在紫霄宮裡的眾多寶物顫動，紛紛脫離封印，穿過空間，抵達須彌山的位置。不僅如此，散落在洪荒世界的許多寶物從遙遠的地方而來，眾寶齊聚！

心性淡泊如老子，眼睛都直了。

元始抽了一口氣，「這是什麼東西把它們吸引來了。」

通天已經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再瞅瞅自己的青萍劍，一臉憂傷。

這麼多年就只得到了一件先天靈寶。

仗著巫族不能用寶物，祖巫里的大個子不屑一顧，「不就是一些普通的寶物嘛。」很快，他的說法被打臉，天空上最早來的是一些先天靈寶，後面的重頭戲來了。

混沌鍾！盤古幡！太極圖！

它們與誅仙四劍相互呼應，形成了一個中心的圈子。

天空黑沉的劫雲都壓不住寶物帶來的瑞氣，金花接連炸開，歡慶異常。

這可苦了劫雲。

寶物都是無辜的，有的尚未出世，有的已經有主人，一旦擊碎了它們，就會攪亂天道預先設下的命運。劫雲能做的就是儘可能避讓，讓雷霆以九曲十八彎的扭曲程度擊向須彌山。

羅睺這個時候睜開眼，唇角翹起，欣賞起四大先天至寶共鳴的景象。

這是天地罕見的異象啊！

開天斧的虛影被「蓮生」握在手上，彷彿有一個世界那麼沉重，讓他的手腕都下沉，腳下的山脈承受他傳達而來的重量，發出只有少數人能聽得見的悶聲。

一個個寶物如倦鳥歸巢般鑽入虛影之中，虛影變得真實了許多，唯有四大先天至寶圍著開天斧打轉，不太想進去。

誅仙四劍沒有辜負羅睺的信任，短暫的遲疑后，打頭進入了開天斧的虛影里。

一看誅仙四劍不見，與它們關係不錯的混沌鍾別彆扭扭的也進去了。

盤古幡隔著距離看了看命定的主人元始，太極圖看老子，發現他們都在發怔地望著自己，不由格外滿意。它們一溜煙就進去了，畢竟它們被鴻鈞收藏，這麼多年來它們和羅睺的關係也不錯，該幫忙的時候順手幫一下就是了。

有了寶物的齊心協力，開天斧折射出鋒芒。

「蓮生」的臉上多出難以言喻的溫柔，摸著開天斧，「感覺比以前沉重了很多，是我力氣不夠，讓你也難以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開天斧發出一聲哀鳴。

它因開天而存在，因開天而毀滅，與盤古緊密相聯。

除了盤古，誰也沒有資格握住它。

「好夥計，來了。」在天劫的面前，蓮生驟然化作盤古的真實模樣，上前一步，腳步踏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雷霆在沒有寶物的遮擋下，被天道灌輸的力量達到了一種極限，它用自己的氣勢來表達一件事情——絕對不讓混沌珠回到這個世界！

斧光亮起，世界反而暗沉下來。

「蓮生」劈向劫雲！

「羅睺，多謝你讓我能再次握起開天斧，從此你我互不相欠！」

他用自己的行為為羅睺爭取來一個自由的未來！

「轟隆隆——轟隆隆隆隆隆——」

綿長億萬里的破碎聲改變了天空，雷霆早就在前面消失！

天劫毀滅！

萬籟俱寂，世界都沉默了下來。

羅睺站起身，扶住了倒下的「蓮生」，嘴唇動了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