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縣衙門口便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縣令左手的傷被眾人一眼發現,人群中頓時議論聲四起。
見人數不少,縣令眼帶絕望,讓身旁的衙役將自己右手中的信封拆開,取出了第一張信紙。
縣令的手在顫抖,這念出來,他心知自己將萬劫不復。
但想到昨夜那賊人今早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對他的威脅,他只能咬著牙,沉聲道:「諸位鄉親,老夫愧為本縣縣令……」
縣令先是一番自責,徹底勾起了百姓們的好奇心,隨即以眼神示意左右衙役上前擋在他面前,這才緩緩念起了信上的內容。
一時間群情激奮。
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扔東西,有了人帶頭,其餘憤怒的百姓將手邊能扔的東西,統統砸向了縣令。
這時縣令事先讓衙役擋在面前的舉動起作用了。
大部分的東西都砸在了衙役身上,縣令彎著腰躲在其身後,免於一劫。
突然外圍一群縣兵快步奔來,為首的便是平安縣掌管軍防的縣尉。
「你們幹什麼?襲擊縣令,可是重罪。」
縣尉呼喝著驅趕百姓,縣兵們上去維持秩序。
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只不過先前有人帶頭,一時頭腦發熱,方才砸東西泄憤。
此時一臉兇惡的縣兵上前,立刻這些人便停手了,低著頭,主動讓開了通向縣令的路。
縣尉表情嚴肅的左右看了一眼,穿過人群,走到了縣令身旁,低聲道:「怎麼回事?」
縣令欲哭無淚,只是嘆了口氣,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了縣尉。
縣尉接過拆開一看,立時臉色大變。
「你瘋了?」
作為一縣平起平坐的縣官,縣尉自然是對縣令的那些破事有所了解。
甚至他還收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封口費。
縣令這在他看來無異於自掘墳墓的舉動,髒水很可能會波及到他。
縣令悽苦的在縣尉耳邊低聲道:「何兄,老夫不會供出你們,只希望你們之後能對老夫妻兒照料一二,恩德老夫銘記於心。」
縣尉心中一驚。
縣令如此行徑,必然是受到了他人脅迫,但之前衙役派人來尋他,縣令應該是想反抗。
但等自己到了,他卻開始交代後事,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縣尉拉過縣令至門後,低聲道:「究竟怎麼回事?」
面對縣尉的追問,縣令只是沉默,卻不肯透露更多的信息。
縣尉頓時著急上火,猛地一推縣令。
縣令踉蹌撞在牆上,面如死灰。
「你什麼都不肯說,那就別怪我按律法拿你。」
縣令雙眼死死的看著縣尉。
「只要你們幫忙照料吾妻兒,老夫會扛下一切罪責。」
「你……」
縣尉見縣令如此固執,終於是放棄了挽回的想法,大喝道:「來人啊。」
兩名縣兵應聲跑來。
「大人。」*2
縣尉一指縣令,沉聲喝道:「將罪官給我押入大牢。」
兩名縣兵一愣,相互對視。
猶豫了一瞬,縣兵上前將縣兵緝拿,向縣衙內牢房走去。
隨即縣尉出門開始安撫百姓。
而監察吏此時也從自己府上帶人趕了過來,了解事情始末後。
監察吏面色微僵。
縣令犯下如此罪責,不說其他,他身為本縣監察吏,一個監管不力的罪過,是絕難逃脫的。
而縣尉為了儘早撇清關係,已經將縣令押入大牢,這在百姓眼裡,相當於就是宣判了縣令有罪。
雖然在律法程序上,縣令此時還只是嫌犯,但百姓不會認這個。
雖說縣令的事情,他也知曉,自己也從中撈了好處,但此時東窗事發,縣尉又無意間坑了他一把。
監察吏此時只想趕快了解事情原委,爭取給自己減少一些罪責。
於是監察吏與縣尉安撫了一下百姓後,便面色沉重的與縣尉一起去了牢房。
茶樓上,墨衡憑藉過人的目力,看清了監察吏和縣尉臉上的神色變化,料定這兩人必然也與縣令罪責脫不了干係。
畢竟大家都是同一縣的官員,誰不知道對方的那點事呢。
不過墨衡最好奇的,還是徐洪究竟做了什麼,居然能讓縣令心甘情願,將自己送上斷頭台。
疑惑的眼神投向徐洪。
「徐大哥,你剛剛去做什麼了,才讓這縣令這麼聽話?」
徐洪神秘一笑道:「我只是讓縣令知道了如果不這麼做,下場會比現在嚴重數倍而已。」
「他有自己的判斷,兩相比較下,他自然選擇好過一些的下場。」
墨衡皺眉,疑惑道:「他身為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已經是死罪了,這不是徐大哥你說的嗎,既然都要死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
徐洪有些尷尬道:「其實那是我嚇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最後會不會被判問斬。」
墨衡眼睛一瞪,不敢置信的看向徐洪。
「徐大哥,你……你是騙他的?」
徐洪乾笑道:「當時他又驚又怕,哪裡能發覺我在嚇他。」
墨衡聞言搖頭輕笑,略過了這個話題。
「徐大哥,縣尉、監察吏與縣令同縣為官,他們必然也知道縣令乾的勾當,但他們隱瞞不報,說不定就都收了好處,他們要怎麼辦?」
徐洪見墨衡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由為其潑了盆冷水。
「不怎麼辦,處置了縣令即可。」
「為什麼?」
墨衡不理解,追問道:「除惡不應該要徹底嗎?」
徐洪平靜的伸手按下激動站起的墨衡,沉聲道:「墨衡,這事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
「縣尉和監察吏固然有錯,但從縣令的這些信件中可以知道,縣尉和監察吏所犯之事並不致死。」
「但百姓是不會看律法的,他們只會認為縣尉和監察吏與縣令同流合污。」
「到時候激憤的百姓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一旦他們衝擊縣衙,而朝廷以往鎮壓暴民的手段,從來都是酷烈無比的。」
「所以縣尉和監察吏不能動,他們必然會從縣令奇怪的舉動,猜測到我們的存在,也能起到一定警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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