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頭的日子枯燥無味，也就是圍觀討論別人家的家長里短最能引起她們的好奇心了。

  一路來都是流言蜚語，遠遠瞧見秦家的茅草屋時，秦綿綿站住了腳。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裡頭的人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果然，再走近些，就瞧見秦柔拖了張小板凳坐在門外的院子裡，腳邊圍著兩隻瘦得禿毛的雞，她半匍匐著身子，耐心的將手裡的米一粒粒撒在它們身旁。

  那兩隻雞看起來恐怕有個把日子沒吃飽了。長期的挨餓讓它們都養成了習慣，此時看到食物也沒有多大的激情，就只是斯斯文文的小口啄著。

  想到昨天餓到兩眼發慌的自己，秦綿綿氣得笑出了聲，走進院子裡，「寧可餵給雞吃也不願意給我一粒米，你們母女倆真是有能耐。」

  秦柔頭也不抬，耐心的撒著米粒，「誰能比你有能耐啊？黃花大閨女，一夜未歸，昨天不知道宿在哪個野男人懷裡了。」

  話畢，她往秦綿綿身後望去，故作吃驚道，「他怎麼沒陪你回來啊？」又頓了頓，「哦，我忘了，像你這樣的醜八怪怎麼可能找得到盡心待你的好男兒，也就只有豬狗不嫌的山匪能勉強看得上你了吧？」

  她將米粒全部撒在地上，慵懶地舒展著身子，「要換做是我呀，要麼在山上自裁了斷，要麼就乾脆逃出村子，一輩子也不回來~」

  秦綿綿頗為耐心的等著她把話說完，才緩緩開口道，「借過。」

  秦柔的小板凳就擺在門框正中央，鄉下人房子不大門也狹窄，她這樣坐著，秦綿綿根本沒辦法進屋裡去。

  忙了一晚上，她是又累又餓，一心只想趕緊用現有的食材熬碗粥填填肚子。況且，山上還有個病患等著她去救濟呢。

  思及此，她終於不耐煩了，「借過。有些話我不喜歡重複說第二遍。」

  秦柔不爽的瞪著她，「你對我說話的口氣能不能好點兒？你以為你是誰啊？以前，你就是個人見人厭的醜八怪！現在，你更是個骯髒不矩的蕩婦！」

  「滾開！」

  秦綿綿的耐心值抵達了頂點，怒火也隨之噴湧出來，她從背簍里掏出鐮刀，作勢的往牆上一懟！

  她的臂力極大，刀口又正好插進昨日菜刀所砍的位置，震得紅磚牆連帶著整個屋子都抖上一抖。

  秦柔怔愣的看著那又深一寸的刀口，自然的回憶起昨日龐氏脖頸上的血跡，久違的恐懼再次蔓延至心口，嚇得說不出話來。

  「幹啥呀？拆家啊？！」

  龐氏罵罵咧咧的從廚房裡走出來，腰間還繫著圍裙，手裡抓著個大鍋鏟，看到秦綿綿的那一刻，眼裡露出鄙夷的神情，「喲，你還有臉回來啊？」

  秦綿綿懶得跟這對母女倆廢話，直接一把推開秦柔，大步朝廚房裡走去。

  龐氏警惕的擋在她面前，「你想幹嘛？！」

  秦綿綿沒好氣的說道，「煮飯。我餓了。」

  龐氏嗤笑道，「現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了吧？昨天不是挺能打的嘛？今天怎麼跟個閹了的雞似的？」

  一夜未眠，秦綿綿的臉色差到極致，龐氏誤以為她是餓的，得意忘形起來。

  「呵呵。」

  秦綿綿的確很累，但是還沒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她一把抓過龐氏的手臂，送給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龐氏被摔得眼冒金星，秦柔趕緊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秦綿綿，你別太過分了！」

  秦綿綿徑直走進廚房。正好，鍋里還剩下一點兒稀粥，她毫不客氣的舀了一碗喝個乾淨，正準備再舀一碗給山上那個傢伙送去的時候，門外突然叫囂起來。

  第十五章

  「秦綿綿，出來！」

  「秦綿綿，滾出來！」

  一群人吵吵囔囔的，搞得秦綿綿頭都大了。她乾脆又喝了一碗粥，腦海里不斷整理原主留下來的信息，「難不成，這個秦綿綿以前還欠了誰錢？這會子債主上門討債了？」

  她認真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秦柔得意洋洋的走進廚房，靠在門邊上，饒有興趣的笑道，「秦綿綿，你婆家人來找你了。」

  婆家人？

  哦，是那個周家。

  秦綿綿放下碗，「不好意思，昨天我跟周三兒並沒有行夫妻之禮，我還沒進周家的門就被趕出來了，所以，我並不算是他們家的媳婦。」

  「嘿嘿，那我可管不著，」秦柔笑道，「這些話你還是留著跟周家的人說去吧。」

  她轉過身，臨走時還催促道，「趕緊出去！省得人家進來抓你，還要弄得我們家一團糟！」

  秦綿綿的臉色愈發陰沉，她信手抓起鐮刀，餘光瞥見生鏽的刀刃，又重新放下，在廚房裡挑揀了一把嶄新的菜刀，橫空比劃幾下，這才走出去。

  五六個人堵在門外吵囔個不停，龐氏的臉上掛著笑容，耐心的跟他們解釋道，「秦綿綿馬上就出來了……諸位親家叔公婆姨們別急，我家秦柔進去催她了，她許是還在鬧彆扭呢，硬來可不成，還得慢慢勸。」

  秦綿綿心中冷笑，這龐氏倒有本事，三言兩語又把周家的火力拔高了一個度。

  果然，站在前頭的周家老大不滿的罵道，「她有什麼彆扭？還沒嫁過來就剋死了我三弟，我沒找她討這個人命債就是我們家仁慈了，她還在這兒跟我談什麼鬧彆扭？」

  「就是啊，」旁邊擼著袖子準備干架的周老二緊跟著說道，「她以為她是什麼千金小姐？還要咱們八抬大轎抬她回去？」

  龐氏賠著笑道，「都怨我不好，給諸位親家添麻煩了，秦綿綿啊自小就沒了親娘，我們對她是百般溺愛，這才把她寵成這個鬼樣子……」

  寵？秦綿綿仿佛聽到了驚天大笑話。

  為首的周老太太終於開了口，「龐娘子，這一點你的確做得不好，你既然做了秦綿綿的母親，就該好生教導她，她不聽話時，也要狠下心來，該打就打。」

  龐氏故意擺出心疼的表情，「她因著親娘的緣故，從小就與我生分些，我哪裡還敢對她嚴詞厲色？即便是這麼疼她，但凡有好吃的都留給她，她尚且還不願意搭理我呢！」

  人群中一片欷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