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骨這時候才驚覺，這些万俟族人其實已經心存死志。

  他們甚至沒有想過隱瞞這一點，十分大大方方承認了。

  「這位格蘭特先生提到過，你們冒險來這裡，其中一個任務就是為了尋找能將那些改造過的黑獸變回去的方法，可見現在外頭對我們的情況束手無策……」

  她忍不住看向格蘭特，對他的嘴快著實有些無語。

  曲恆更是聯想到戰友之前向她透露的內容，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流露出一種「你等著」的意思來。

  反倒是幾個万俟族人為格蘭特說話：「請不要責怪格蘭特先生，他其實是為了讓我們有希望。」

  「但我們知道那種方法是不可能有的，」另一人冷靜地接口，「我們在死而復生後多次去收納失敗品屍體的地方等待，希望還有族人與我們一樣，因此聽到過一些零星的消息。」

  「這種方法不可逆轉，因此雖然能大大增加戰鬥力，但那些人絕對不會用在自己身上，而是以此為基礎研究出了另一種藥物，專供那些上層使用。」

  「那些研究員很羨慕，期待新藥可以加大產量，他們也能被允許使用。」

  所有人陷入沉默。

  万俟族人在這方面沒有必要說謊，那些研究員在不知道有人偷聽的情況下，也不必故意放出錯誤的信息，所以他們期待的東西真的不存在嗎？

  她卻依舊不死心，直接呼喚了桃源系統——萬幸的是在她被強行帶離研究算前，那些資料已經下載完畢了。

  「系統，那些資料中有沒有改造黑獸復原的方法？」

  短暫的沉默後，系統提示跳出來：沒有。

  之前精神力消耗的後遺症本就沒有完全消失，受到這樣的打擊，她一時控制不住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曲恆立刻扶住了她，擔憂地問：「阿錦小姐，你還好嗎？」

  「您不必為我們難過，」万俟族人平靜地注視著她，「我們早已準備好了迎接死亡，之所以苟延殘喘，只是族長曾經說過，不管有多麼痛苦，都希望有人能留下來，萬一那些逃出去的孩子們有消息傳回來，至少要告訴他們，好好活下去。」

  他們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幸好，我們完成了族長的囑託，真的等到了孩子們的消息。」

  一股讓人十分難受的氣氛瀰漫開來，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幾個万俟族人身上的生機在飛快衰敗下去。

  他們是真的打算去死，也真心地覺得，死亡是解脫。

  這樣下去，就算勉強他們現在活著，他們也會尋找一切機會求死的。

  不，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這些人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眼前飛快閃過每一次万俟芽提起族人時的表情，陸錦骨緊緊握住了拳頭，忽然道：「你們錯了，事情還沒結束，你們也不能死。」

  幾個万俟族人淡淡看過來，並沒有接話。

  只怕他們突然就自盡，她飛快地道：「別說現在只有一個万俟芽安全的生活著，你們將這些事情交給我，我又憑什麼要答應呢？」

  氣氛一瞬間緊繃起來。

  幾個万俟族人原本軟下去的身軀突然繃緊了，怪異的面部閃出錯愕之色。

  看得出來他們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和顧家人指揮的軍隊在一起，又冒著危險來到這兒，他們便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足以託付之人。

  可現在，她問「憑什麼」。

  錯愕之後，他們又有些無措起來，喃喃道：「可您是好人……」

  她直接打斷對方：「因為我是好人，所以就該吃虧嗎？」

  這下不止万俟族人了，戰士們也都偷偷看過來。

  對他們眼神里的各種意味都無暇關注，她聲音越發冷冽：「我還是個商人呢，一大幫子人等著我發工資養活我，不瞞你們說，就算是万俟芽，那也是再幫我幹活才換到了一個棲身之所，剛剛你們沒聽到我說嗎？她是作為奴隸被我買下來的，你們不會以為，一個奴隸會被我像小公主一樣養著吧。」

  万俟族人瞠目結舌。

  她方才確實提過發現小姑娘的過程，但因為那些照片裡，万俟芽沒有一絲苦相，所以他們下意識便略過了這一點。

  對他們的反應陸錦骨冷笑不已：「你們剛還拜託我繼續找其他孩子，卻隻字不提報酬的事情，我看起來很像慈善家嗎？」

  「可我們……您……」幾個万俟族人腦子有些混亂，我我您您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有些戰士不善於掩飾情緒，看過來的目光已經帶了怒火和鄙夷。

  但她也感覺到了不一樣的視線，餘光看去，正是曲恆。

  他的視線溫柔得仿佛水一般，察覺到她在偷看，還微微笑了一下。

  怕這個表情引起万俟族的人注意，讓一切努力付諸流水，她立刻移開視線，繼續擺出一副冷冰冰的嘴臉。

  「反正在我這裡，不可能做虧本的買賣，你們想讓我找孩子，讓我收留他們，也行，報酬呢。」

  她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攤在身前，掌心向上晃了兩晃，好像在討債一樣。

  以万俟族現在的狀況，他們能拿得出報酬才怪。

  而且她這幅架勢也讓人覺得不適，幾個万俟族人是打算去死了，但他們多看重幾個逃出去的孩子啊，完全不能忍受她將孩子們當做待價而沽的貨物，一時間也湧現出了怒意，乾脆轉頭看向曲恆等人。

  正打算說什麼，陸錦骨慢悠悠開口：「想換個人求助就大可不必了，你們與世隔絕太久，不清楚外頭的情況，如今星際污染步步緊逼，整個聯盟都為這個事情大為頭疼，精神力b以上的人才能勉強過得自在，稍差一點要不只能勉強溫飽，要不就賣身為奴，反正可以過得舒坦基本不可能……」

  幾個万俟族人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她卻好像沒看到似的，繼續火上澆油：「而現在唯一能淨化污染，工作崗位不對精神力有苛刻規定的城市，全部是我的產業，就算你們求顧奪幫忙找人，最後能安置的地方依舊只有我的城市，另外，万俟芽早在幾年前就向顧奪求助了，你們猜猜為什麼現在他們才來？」

  指了指曲恆等人，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在万俟族人看來，卻十分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