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忽然嘩啦一聲，原來他們已經浮到水面上了。

  羚松和岑舟都站在水裡，一聽到動靜便趕緊看過來。

  見著她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兩人才鬆了口氣的樣子，岑舟連忙過來將她拉出水，又將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外衣遞給她。

  找了個大礁石遮擋，她趕緊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了下來。

  在水裡的時候不覺得，一上岸，這種衣衫盡濕的感覺可太難受了。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便聽到賽納音不滿的聲音：「這麼著急幹什麼，我還能把她吃了嗎？」

  這個她指的誰不言而喻。

  陸錦骨偷笑，心想你之前的態度，可不讓人有這種擔憂麼。

  趕緊過去笑著解釋：「你們放心，試煉我已經通過了，一切都好。」

  又是嘩啦一聲，鮫人們托著大貝殼游得有些慢，這時候才出手。

  羚松一看那個貝殼便知道事情確實成了，徹底放下心來：「成了就好。」

  岑舟好奇地繞著那個大貝殼轉：「這麼大可真罕見啊。」

  「是很罕見，」她抿唇笑起來，「還很重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會咱們得帶著這個離開。」

  岑舟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賽納音忽然緊緊握著她的雙手：「我族的未來就拜託你了。」

  羚松也行了一個精靈族的禮，沉聲道：「拜託了。」

  他們態度如此鄭重，讓陸錦骨心中也升起一股莊嚴之意，因此她肅然地道：「我發誓，一定會盡力幫助精靈族和鮫人族的。」

  分別在即，賽納音顯得依依不捨——對那個大貝殼——帶著一絲茫然無措的感覺。

  她與羚松為了種族的未來孤獨守候了這麼久，突然一切就要結束了，之後的事情她無法再把控，心中的擔憂溢於言表。

  然而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畢竟實際上，兩位強者早已是作古的人了。

  因此縱有再多的擔憂，賽納音也只能放手。

  羚松趁機道：「一會我和賽納音會接觸固化之術，你們會立刻被彈出這段時間碎片，但之後要如何做，我們卻無法再提供幫助……」

  賽納音沒有收回給她的那顆珠子，反倒又摸了一顆出來遞給岑舟：「在宇宙中，這顆珠子不如在海里效果好，卻也能給你們提供大約三十分鐘的可呼吸時間，希望你們在那之前找到解決困境的辦法。」

  三十分鐘確實不長，但他們還能使用精神力，兩個法子相加，能在宇宙中存活的時間大大變長了。

  何況她相信，綠葉不會放棄尋找自己的，所以只要出去便能立刻嘗試聯繫，問題不大。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了。

  岑舟更是激動萬分，終於能夠回家，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這會也一點不介意還需要帶個碩大的貝殼了，主動找了根繩子，要將貝殼牢牢捆在了背上。

  到底認識一場，離別的傷感淡淡瀰漫開來，羚松欲言又止。

  可是有什麼話現在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所以她催促：「還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

  原以為他一定是想詢問精靈族的事情，誰料猶豫了一會，他問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的家鄉到底在哪？我從來沒吃過那麼美味的食物。」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精靈族的吃貨屬性可真是一脈相承啊。

  笑過之後卻又惆悵起來，在顧奪他們看來，她只是陸家曾經被人嫌棄不已的「廢柴小姐」，誰也不會對她問出這個問題。

  可她已經有很多很多次，想挺起胸膛驕傲地說：「我的家鄉在地球上，是一個叫做種花的國家，我是炎黃子孫。」

  她認真地看著羚松，一字一頓道：「我的家鄉不僅有美味的食物，還有久遠的歷史，絢爛的文化，不比精靈族差的哦。」

  然而，那個美麗的國度，她卻沒有機會回去了。

  一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羚松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沉默片刻忽然道：「真可惜，我沒有機會去你的家鄉看一看了。」

  他深深看過來一眼，補充道：「我想，那個地方一定很好，很好。」

  「當然，」她用力點頭，「在我心中，那是最好的地方。」

  岑舟那邊已經將貝殼綁好了，賽納音走過來：「可以開始了。」

  短暫的對話結束，陸錦骨趁機別過臉去揉了揉眼睛。

  再回頭時，便看到羚松持弓站在岸邊，賽納音則浮在海面上。

  她對著天空開始唱歌。

  鮫人的歌聲就像傳說中的塞壬海妖讓人著迷，但這次陸錦骨和岑舟都沒有被迷惑。

  因為那歌聲中瀰漫著深深的悲哀，他們仿佛能看到一隻瀕死的鮫人，在對著遙不可及的故土發出最後的歌頌。

  隨著賽納音的音調越來越高，天空中仿佛傳來什麼東西的碎裂聲。

  岑舟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你看那……」

  視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這片蔚藍的海洋，從遠處海天一線的位置上開始消失了。

  就如之前生命之樹消失的狀態一樣。

  還不等她做出什麼反應，羚松也動了。

  他猛地彎弓搭箭，咻的一聲，箭矢沖天而去。

  美麗的精靈強者並沒有停下動作，繼續一箭又一箭地射向天空。

  奇怪的是那些箭矢飛入雲中並沒有在落下來，仿佛雲層之後真的有個靶子讓它們停下。

  越來越多的鮫人浮出海面，他們圍繞在賽納音身邊，加入了她的歌聲中。

  每一隻鮫人都渴望地看著天空，仿佛那兒能看到他們消失的故鄉。

  淚水不知不覺落下來，陸錦骨連忙捂住嘴，不讓哭聲破壞這悽美的合唱。

  海洋消失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看著就要到岸邊了。

  羚松的箭袋空了，鮫人的歌聲也到了最高音的部分。

  「咔嚓、咔嚓、咔嚓——」

  什麼東西連續破碎的聲音響起，羚松和賽納音齊齊看過來，他們沒有說話，但眼裡透露出一模一樣的意思。

  陸錦骨鄭重地點頭，最後說了一句：「我定全力以赴……」

  承諾還沒有說完，腳下忽然一輕。

  她和岑舟齊齊向下墜落，下一秒，整個世界轟然碎裂，她們被這段時光甩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