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踏上純白沙灘，所有怪異的變化都不見了，他們十分平淡地走過沙灘，靠近了蔚藍的海岸。

  天空不知何時暗下來，抬頭一看，卻見陰雲密布。

  仿佛這個世界都感覺到了羚鬆散發出的悲傷。

  之前精靈與鮫人交易的地方，此時空空蕩蕩，並沒有鮫人在這裡等候。

  羚松怔怔看著不斷湧上來又退去的潮水，忽然開口：

  「我原以為只要將精靈的領地藏起來，便可以保護我的族人不受任何傷害，那個美麗的世界會永遠和平美好，我的族人們也可以永遠沒有煩惱，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但我錯了……」他苦笑一聲，「世界是彼此聯繫的，就算將那一塊切割出去，有一條通道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封堵上，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可能錯了。」

  他看過來，陸錦骨感覺到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對方的視線中沒有包含惡意，所以她很坦然地看回去。

  「你……是從那邊過來的，對嗎？」雖然是問句，但羚松的語氣卻很肯定。

  她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點頭：「嗯，我和綠葉從精靈族返回的途中，通道中忽然起了變化，狂風吹散了我們，然後通道就裂開了，我掉進了這裡。」

  岑舟原本一直安靜地聽著，此時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我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羚松又露出苦澀的笑容，緩緩道：「或許這真的是天意吧。」

  頓了頓，他問：「精靈族出了什麼問題？」

  毫無疑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但這個問題的答案，註定不能讓他有任何歡喜。

  她將精靈族現在面臨的情況一一告知。

  羚松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半晌方道：「果然還是沒能躲過去。」

  「我聽精靈們說，您當初得到了預言，所以才將精靈族的領地從宇宙切割出去，到底是怎麼樣的預言呢？」

  「……那是一個很可怕的未來，」他沉默片刻才開口，「黑霧籠罩了整個世界，所有生靈都在呻吟，哭泣，嚎叫，有的生靈很快就死去了，血肉飛快消融，只剩下森森白骨，有的生靈在痛苦中發生異變，成為只能生活在黑霧中的怪物……」

  她和岑舟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羚鬆口中的「預言畫面」，完全與星際污染對上號了。

  他閉著眼睛回憶，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不對勁，還在繼續訴說預言中的未來：「我看到了一支怪獸組成的軍隊，它們不懼黑霧，幾乎成為了無敵之軍，所有反抗的種族都遭遇了滅族的可怕下場……」

  ！！！

  這可是從不知道的情報了，岑舟脫口而出：「不可能，黑獸沒有神智，除了攻擊的本能之外什麼都不剩，如何能成軍？」

  陸錦骨卻想起那些不知疼痛不懼死亡的万俟族，還有顧奪遭遇的襲擊……若真的有人在暗中製造和控制這些可怕的戰爭兵器，只要數量足夠，組成一支軍隊毫無問題。

  被打斷的羚松並無被反駁質疑的不悅，只是認真地道：「預言的畫面便是這樣，我只是如實轉述。」

  岑舟還想說什麼，被她攔住了：「岑叔叔，現在外面確實出現了疑是被人控制的黑獸。」

  「什麼！」男人的震驚萬分，很快就聯想到了更多的問題，面色迅速蒼白下去，「有人在試圖控制黑獸，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他的語氣悲憤，可見已經明白這件事情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後果。

  然而暗中操控這一切的人，若是將世界的未來放在心上，一開始就不會這麼做。

  她深深嘆氣，現在談什麼「敢不敢」已經沒有意義，她追問羚松：「預言還有別的內容嗎？」

  「有，接下來的內容，才是我決定將精靈族的領地切割出去的理由。」

  咦？這就很出人意料了，難道不是看到了可怕的未來，所以才這麼做的嗎？

  大約她的神色出賣了心中所想，羚松解釋了一句：「我所做的一切，最重要的目的當然是保護我的族人們，但……在我那麼做之前，我一直堅信，這樣做也是為這個世界留下火種。」

  「火種？」她不解地重複。

  「是的，在預言之中，黑霧很快就籠罩了整個世界，怪物軍隊所向披靡，但絕望之中忽然出現了火種。」

  「最初只是一個光點亮起，慢慢的，一處又一處的光點接連點亮，逐漸連成一片，黑霧被驅散，怪物被淨化……」羚松露出嚮往之色，「預言到這裡結束，但我相信，火種繼續傳播下去，世界終將回歸寧靜。」

  她此時恍然大悟：「所以你認為，將精靈族的領地單獨剝離出去，便是保存火種的法子。」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能躲過那種瀰漫到整個世界的黑霧，但是成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苦笑起來，「絕對的隔絕根本不存在，那條通道便留下了精靈族被黑霧入侵的可能性，到那個時候，我族連逃跑都沒有辦法，而切割的操作不可逆轉，唯有想法子補救。」

  「所以有了這裡？」

  「是的，這就是我想出來的唯一可稍微補救一二的方法。」羚松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我知道先輩們將生命之樹的種子交給了鮫人族保管，但鮫人族無法離開大海，要切割他們的居住地，比切割精靈故土更困難，根本無人能做到，於是我與鮫人族做了約定。」

  「我與鮫人族的最強者，一起燃燒了所有的力量和生命，藉助通道的特殊環境，將一段時光『恆定』下來，用來保存對兩族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他從腰間取下一枚海螺，嗚嗚吹響了螺音。

  伴著海浪，這個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

  等放下來後，他才繼續道：「在我們的計劃中，兩族真正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只要有兩族血脈的人靠近通道，便會開啟這段恆定的時光片段，拿到復興兩族的關鍵物品，到時候不管是成為火種，又或是找到一個新的潔淨之處重新來過，至少都能讓我們的種族延續下去。」

  遠處的海浪中有魚尾若隱若現，鮫人們聽到螺音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