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和債主們的約定

以李貴飛的性格，這近三千萬集資，放現在是大麻煩，擱以前那可是戰績和榮耀，他時常會自己「不經意」地透露出去，並且隨時更新。

有人前兩天還聽他說起，所以這並不是秘密。

李建昆回來前通過彪子之口，得知這個抬會不是由李貴飛組織的，他只是個小嘍啰，原以為帶回一百萬現金足夠解決問題，此時才知道，真應了李堅強的話——塞牙縫都不夠。

見他呆若木雞，李堅強一臉同情說：「建昆，我那邊反正是常年招人的，掙外匯，肯定比國內賺得多，本來按規矩，年紀太大和太小的，都是不招的，這樣吧，我做個主——」

他說到這裏，扭頭看向山崗下面的黃土路，視線落在胡玉英母女三人身上，繼而在李雲裳和李雲夢身上左右徘徊，兩年沒見，這兩個妞愈發俊俏了。

一個身姿豐腴，上好的那啥架子。一個青春無敵，適合養成。

「姨和雲裳姐、小夢，我全收。」

老李家的廚房那屋，餐桌旁，一群外村人正在吃着晚飯。

大家都明白，眼下這局面，一百萬根本不夠分，誰都想拿回自己的所有錢，如果有機會。

旁邊排隊的人群躁動起來，有人向院門處喊道：「李貴飛，我告訴你，你們家可別想跑！」

有人補充：「三十夜之前，你要還上餘下的所有錢！」

他們只想立刻拿回自己的錢，正如剛才那兩父子所說，三千萬巨款，誰能還得起？

錯過這個機會，後面再想見到錢，那就難了。

這個精神快要崩潰的家庭，需要一根定海神針。

此言一出，從土坪蔓延到山崗下方的數百號人，不禁你看我我看你。

「快點，把錢還給我們！」

「哎呀，來了好多人！」

聽聞這話，七嘴八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問題是三千萬，你們家怎麼可能拿出來？」

李大壯和李堅強這對父子，戳在開闊不少的崗崖邊，叼著煙，搭著話，並不藏着掖着的聲音，使得排隊領錢的不少人，臉上又浮現出急躁不安。

玉英婆娘和貴飛懶漢的卧房裏，一家人全聚在這兒，李雲夢吃着從首都帶回來的一些吃食，其他人都沒胃口。

「給你們籌錢時間倒不是問題，關鍵你們要籌多久，這麼多錢，你們一輩子籌不夠，我們還等你們一輩子嗎？」

就在這時。

李建昆暗吁口氣，趁著局面穩定下來，趕忙開始安排：「來來，大家別亂，排個隊，按剛才說的，每個賬本上有名字的人，先發一千塊。」

別說她，連李雲裳都不確定地望向弟弟，雖然她對弟弟生意的了解，比家裏任何人都多。

李建昆點點頭：「對。」

這絕對是個清晰話。對於要債的人來說，是他們最想聽到的話。

只不過他這樣一說，倘若到時沒兌現，後果會更嚴重。

「我覺得讓清溪甸的人看着，還不靠譜，萬一他們家把清溪甸人的錢給了，然後溜了，我們的錢不給呢？」

李雲裳闔上眼帘，深吸一口氣，感謝菩薩讓他家有這麼個能幹的弟弟，否則這次絕對是滅頂之災。

「這幫人可真好忽悠。」

家裏有些錢，李建昆知道老母親去首都一分錢沒帶，全留給了他，怕他吃不飽穿不暖，怕他辦兩家廠子缺錢，但沒有這麼多。

「就這麼辦！」

——

是夜。

「砰！」

人群開始有秩序地排起長隊，從老李家門口的土坪上，向著山崗下的黃土路上蔓延，一眼看不到頭。

「建昆虧你還讀一肚子書，簡直好歹不識，堅強這不是想幫忙嘛。」李大壯用長輩的口吻教訓道。

民兵隊完全無法阻擋，彪子從四方桌上拎下兩袋子鈔票，往宅子裏藏，局面徹底失控。

李建昆握著一桿老式步槍，槍口朝天，從人縫中擠過，跳上院門口的四方桌，居高臨下望着門外土坪上的烏泱泱人頭，以及遠處狂奔而來的更多外村人。

「咱倆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李堅強，奉勸你一句，別招惹我。」李建昆的視線越過李大壯，落在他身上。

「等到大年三十，我可以等，但到時你要是說話不算話……」

有更多參與者，得知大會長李奇峰失蹤的消息，或者經由鄉里發生的命案，間接獲得了這個消息，蜂擁至清溪甸村，尋找負責他們的小會長——李貴飛。

他準備了二十萬現金，特地請人從中斡旋，看在能掙大錢的面子上，準備向李貴飛低頭，哪料到這狗日的根本不搭理，面子丟了，事還沒辦成，當時氣得他幾天沒吃下飯。

他也是受害者。

「大家要這麼搞，那就全亂了。

他們是今天負責守在這兒的人，老李家不僅要管飯，還要騰出房間讓他們住。

李堅強呵呵一聲：「你先別擱這兒吹牛逼威脅我了，想想你家這爛攤子怎麼收拾吧，三千萬吶。」

現在想想，你說他該不該仰天大笑？

這父子二人這麼一拱火后，現場再次躁動起來，外村人推著民兵隊員組成的人牆，向院門口的四方桌懟，眼睛都直勾勾地盯在那兩大包錢袋子上。

「兒砸，你說建昆這整的是哪一出？」

「你啊你，天大的簍子你也敢捅。」玉英婆娘眼泡哭腫，埋怨丈夫。

…

貴飛懶漢一副擺爛，任你們責罵的模樣：「三十萬。」

唰！

貴飛懶漢，玉英婆娘，彪子，齊刷刷看向他，目瞪狗呆。

「老話講欠債不過年，你們家是偷是搶，我們不管，我們的錢必須大年三十之前還上！」

「敢情你今年還賺錢了。」李建昆瞥他一眼說。

貴飛懶漢坐在一張背靠椅上，悶頭抽煙，沒人能理解他的苦悶，他幻想和期待中的春節大團圓，絕不是這番景象。

兩家都姓李，同住一個村，往上數還能扯出親戚關係，李大壯終究是長輩。

「你們也看到，現在只有一百萬，我說個處理辦法，伱們看怎麼樣：

「只要是李貴飛的本子上有賬的人，每人先領走一千塊，沒幾天過年了，大家拿回去置辦點年貨。餘下的錢，給我們點時間，三千萬，大家可以想想，就算去銀行取，都得花上一整天。」

「先穩住打發走債主們唄，等沒人守着他們，誰知道晚上黑燈瞎火的，他們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李建昆手撐桌面，身形一下躍過四方桌，怒喝一聲「讓開」，向著李堅強衝去。

「對對，咱們要商量一下，每天安排一批人在這兒守着，防止他們跑路。」

「快快快，拿錢！」

「命給你們行嗎！」李建昆掃視全場，這不是什麼氣話，眼前這情況，經由李貴飛手收上來的錢，如果不能儘快歸還到位，他們一家人的性命都會受到威脅。

大家詫異看向他時，他對着老母親、弟弟、妹妹們說：「我有責任，忙着自己那一攤子事，回來少，沒看好他，要不然也不會捅出這麼大簍子，敗這麼多錢。三千萬吶……哪兒去搞這麼多錢，這可怎麼辦呀。」

「清溪甸不是大部分人都上當了嗎？你們同一個村，應該看好他們，別讓他們家偷偷跑了！」

他們清楚建昆和雲裳在首都混得好，都會搞錢，然而再會搞錢的人，面對三千萬這個數目，仍顯得蒼白無力。

一部分清溪甸的村民，表情劇烈掙扎后，從後方衝過來，也加入了「分錢大軍」，實在坐不住。

欠錢是大爺那一套，這年頭在鄉下農村並不流行，他們理直氣壯。

「這可是你說的！」

「我們這些人也不多，應該夠了！」

「哦——」

「你最好不要騙人！」

李建昆一直不想在小妹面前表現得太富有，但此時還是點點頭：「有。」

一聲巨響傳來，半空中騰起一片煙霧，硝煙味瀰漫開來。

「你！」

只怪，三千萬這個數目，太令人絕望。

李建昆蓄力好的拳頭，忍了又忍，才沒砸到李大壯臉上。

「可不是，什麼鬼話都信。」

要命的是，入村的黃土路上，突然灰霧揚塵，像野馬群狂奔而來。

說起抬會這事兒，李大壯既慶幸也得意，他和李貴飛向來不對付，前兩年還撕破臉皮干過一架，看到參與的人領到豐厚的利息，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安輝有個賣瓜子的大王，有百來萬家底，都上了新聞，震驚全國。

可是他們又想到，那是三千萬啊，這小子哪來的底氣？

全國有能拿出三千萬的人嗎？

貴飛懶漢身板微微坐正一些。

「你別吹牛逼！」

「你怎麼保證？」

「好！」李建昆用儘力氣高喊，壓過所有聲音，「就大年三十，三十夜之前，李貴飛賬本上的賬，一分一厘全部對清！」

「爸，別說了，算啦，我也不摻和了，我是念在同村人又是同學的情分上，架不住這年頭最不缺白眼狼。」李堅強抖抖寶格麗的圍巾，苦笑搖頭。

「這不有錢嘛，趕緊分了！」

李雲夢忽地發現手上的蜂蜜小麵包不香了，大眼睛裏蒙上一層水霧：「二鍋，你有這麼多錢嗎？」

「幹什麼幹什麼？好心當作驢肝肺嗎？」不待他靠近李堅強，李大壯擔心寶貝兒子吃虧——知道他打不過李建昆，站出來護在他身前。

「爸，你自己投了多少錢？」李雲裳問，眼睛同樣是紅的。

「好，我就等幾天。」

他不缺錢，這幾年辦鞋廠賺得盆滿缽滿，奈何李貴飛他們的抬會有個規矩，一個小會長負責一片區域，李貴飛還不是一般的小會長，他躍不過李貴飛找其他渠道參與。

「啪！」彪子突然猛地給自己一耳光。

李大壯陪他表演起相聲，捧哏說：「把宅基地往下賣三千尺也不夠啊。」

「我剛才說過，只要是我們家欠的錢，我們絕不推卸責任，一分一厘負責到底。

現場所有人動作都為之一頓。

他說着，環顧周遭，繼續說道：「你們是我見過的全天下最好的債主，不是……你們不會真以為他們家能還得起三千萬吧？」

李雲夢破涕為笑，咬一口蜂蜜小麵包：「那我不會英年早逝了。」

「這孩子……」玉英婆娘拍打她一下，臉上的皺紋總算舒展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