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生很快穿著睡袍從浴室里出來，拿了手機就出去了。

他走到客廳里接聽了電話，電話是從香港打來的，而且對方講話聲音洪亮有力。

他似乎挺高興的，和電話里的人聊了好久。

許諾在房間里能聽到他的聲音，她在床上躺了會兒，也去浴室里沖洗了一下，然後離開了房間。

她輕手輕腳進了廚房，燒水泡茶，李俊生在外面繼續聊著。

等水燒開的時候，他好像通話結束了，許諾從柜子里拿出茶葉給他泡了一杯碧螺春。

她端著茶杯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看見李俊生正坐在沙發上，低頭逗弄茶几上的石頭。

石頭是一隻小烏龜，許諾一個人住也挺無聊，但是因為備孕謝絕了所有長毛寵物，有一次看見工作室老闆養的烏龜，一時興起，她也去買了一隻。

「石頭好像長大了。」李俊生看見許諾過來，看著她說道。

「是嗎。」許諾笑了一下，將茶杯放到他的面前，然後坐在了他的對面。

她瞄了一眼玻璃缸里的石頭，其實她還真的沒有看出來石頭有什麼變化，大概是天天看吧，他來的少，所以看得明顯。

「嗯。」李俊生點點頭，再抬眼的時候，看見許諾好像一直都在看著他。

「幹嘛一直看著我？」他也看著許諾，問道。

她身上還穿著之前的那件睡裙，長發散在胸前，兩人剛剛經歷一場情事，她平時很白凈的臉上此刻還帶著一些紅潮，看起來有些女人的嬌媚。

許諾看著他審視的目光，眼神並沒有退縮。

她在心裡是猶豫再三，才開口道：「感覺你這次回來跟以前相比，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有些話她現在不說，就很難再找機會，畢竟他們不是天天見面。

李俊生抿唇笑起來，探究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深意。

「我最近心情確實還不錯。」他坦白的說道，說完也不多說其他的話，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許諾看著他悠哉的樣子，心裡無奈的想嘆氣。

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先沉不住氣的那一方，倒不是說她不夠穩重，而是李俊生真的從來不跟她說多餘的話。

所以很多時候，跟他聊天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明明什麼都沒碰到，可是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耗盡了。

久而久之，她的話也變少了，可是人不能一味的後退，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她也很難受。

「心情變好是因為她回來了嗎？」許諾看著他問道。

李俊生含笑的眼神驟然冷了幾分。

「你想說什麼？」他問道。

許諾無畏的看著他，只是突然覺得體表的溫度嗖嗖的下降。

「我那天看見你們了，在歌劇院的外面。」

李俊生嘴角彎曲，露出一抹嗤笑，問道：「所以呢？」

「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想的，你跟她還有可能嗎？」許諾一口氣說道。

如果他喜歡這麼直白的說話方式，那她也只能奉陪了。

「你問的這兩個問題，我都不想回答。」李俊生放下手裡的茶杯，看著許諾的眼神很冷澈。

原本大家可以相安無事的度過這個夜晚，可是她偏要破壞氣氛。

許諾咬咬唇，笑的無力又無奈。

「我知道你不愛聽我說起她，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心裡還有她。」她看著李俊生，表情很僵硬，因為她在強顏歡笑。

「這是我的私事，你懂嗎？」李俊生眉峰緊皺，看著她說道。

許諾在他眼裡一直是很省心的女人，但是今天，她有些糾纏。

「你的私事？」許諾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我們是夫妻，而你跟久未見面的昔日戀人在一起，我都不能問一下嗎？」

李俊生看著她，她現在完全站在一個妻子的角度審問他，然而她忘了，他們並不是正常的夫妻。

「許諾，你忘記結婚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嗎？」他收斂不悅之色，盡量心平氣和的問道。

他比許諾年長，如果不是這些年，她生活的老成單調，加深了她的穩重氣質，她在他心裡，頂多也只是個小姑娘。

許諾聽他提起這個，鼻子忍不住一酸。

她當然沒有忘記，結婚之前他們就約法三章，李俊生會對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負責，但是他明確的說過，他給不了她感情。

即使這樣，她也願意跟他結婚。

「可是我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那些話還要算數？」她看著李俊生不解的問道，心裡已經蔓延出一陣苦楚。

等問完了，許諾突然又胸口一窒。

她怎麼會那麼傻，那麼笨，問這樣愚蠢又明顯的問題。

他既然一直記著這個準則，那隻能證明，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心裡依然沒有她啊。

許諾看著李俊生，七年，她一心一意的跟著他，雖然她不夠聰明，不夠有情調，沒有將日子過的很甜美，可是她儘力了。

很多事情她掌控不了，比如那些悲劇的發生。

想到這裡，她心臟的位置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腳，窒息的疼。

李俊生忘記有多久沒有看見許諾的眼淚了，女人的哭泣會讓他亂了分寸，尤其是現在，許諾哭的很傷心。

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只是乾巴巴的說道：「我們不說這些了，早些休息吧。」

許諾的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他的話並沒有起到任何緩解的作用。

她仰頭看著他，然後握住他的一隻手，淚水盈滿眼眶，「你覺得我現在能睡得著嗎？」

她不是想要死纏爛打，而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話，那他們真的要完了。

李俊生垂眸看著她，他想到上次在茶樓里，揚子兮對他說的話，畢竟結婚七年了，多少有些感情。

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至少看見許諾哭成這樣，他心裡是不忍的。

他手上用力，將她拉了起來，然後將她摟進懷裡，拍拍她的背，說道：「我至少可以跟你保證，會對婚姻忠誠，再說，我們不是還在要孩子，不要哭了，否則影響了心情，這個月又前功盡棄。」

許諾靠在他懷裡，眼淚剎那間洶湧無比。

彷彿要將這幾年忍下來的淚水全部流盡，其實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和自立，這一切獨自強撐的背後有太多的委屈。

她才26歲，在別的女人還在撒嬌耍小脾氣的時候，她在默默的變成熟。

為了能配合他的節奏，為了不給他添堵，她盡了自己全部的努力。

然而經年累月的改變，似乎都比不上一個女人的重新出現。

「如果有一天，我成功懷孕了，生下了孩子，你還會繼續堅守我們的婚姻嗎？」許諾抽泣的抬頭看著他，眼皮和鼻尖紅的讓人心痛。

他因為虧欠所以答應要給她一個孩子，那麼有了孩子之後呢，他會覺得已經補償了她，而恢復自由嗎。

李俊生被她問的頓住，臉色變得很凝重。

他抬手擦擦她臉上的淚水，眼神糾結難解。

「許諾，如果你生下了我的孩子，那麼只要你不走，你就永遠是我的妻子。」

這是李俊生第二次在許諾面前許下諾言。

許諾沒有喜極而泣，只是怔怔的看著他，這一晚，她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她知道她和李俊生的婚姻主動權原來一直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的。

再比如，她知道李俊生多少對自己有些感情，但是這些感情更多的是憐憫，而他的愛，依然寄托在了他心裡的那一抹白月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