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祭酒吩咐小的準備的弩箭,射程大概在一百八十步!可連發!」
黃巾軍寨,曹操的營帳內,一位送飯的黃巾軍從飯盒中取出一枚弩,連帶着還有已經上好的弩箭…
他是天師道的人,混跡於黃巾軍中已有許久。
此番,接到任務…瞅準時機,將弩箭交給來「招安」的曹操。
所謂一手棉花糖,一手狼牙棒…
這攜帶型連弩…便是柳羽告訴曹操的「狼牙棒」…
呼…
曹操輕呼口氣,接過弩箭,小心翼翼的收好。
他不由得響起…
那一夜柳羽最後的囑咐。
曹操記得,他爹曹嵩率先提出質疑:「萬一,黃巾軍中有人不願意招安,處處阻撓招安,那該如何?」
柳羽的回答很簡單,「黃巾軍中,不會所有人都支持招安,也不會所有人都反對招安,只要將反對者除掉,那剩下的…就是支持者!」
險…
這是曹操與曹嵩聽到這個計劃后,下意識的反應。
這屬於在敵營萬軍叢中,取一人的首級了…並不輕鬆啊!
何況…既是去登門拜訪?那如何手持兵刃?總不能赤手空拳與敵人肉搏吧?
那一刻,曹嵩一臉的驚恐…
柳羽的囑咐還在繼續,「我在北海國黃巾軍寨中布有細作,到時候,他會把武器交給大哥,可機會…只有一次,務必要做到一擊必殺!」
「那…如果有兩個反對招安的頭目呢?」曹嵩再度提出質疑…
老年人嘛,總是比年輕人更謹慎些,也更擔憂些。
「那…」柳羽吧唧了下嘴巴…「那就把叫囂的最激烈的那個做掉…用疾風驟雨一般的方式,恩威並施!」
呼…
曹嵩再度呼出口氣。
險,還是太險了,下意識的,他不想讓兒子曹操去冒險…
曹嵩張口,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招安黃巾軍…那…國庫中貪墨的錢…又如何找補?
不還是死路一條?
「哈哈哈哈…」倒是曹操,他大笑了起來,「一擊必殺,這才有意思嘛…」
從小到大,曹操就特別喜歡找刺激…
跟袁紹一道秘密練習潛入,甚至不惜拿「新娘」來練手,就是為了能潛入進張讓的府邸,偷出關鍵「賬目」…
乃至於黨錮之禍時,曹操還秘密救助了不少黨人。
說到底,這些「刺激」到極致的事兒,曹操太喜歡做了。
這次的任務…合他的口味。
「大哥…」倒是柳羽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大哥…千萬保重!」
如今…
弩,弩矢都已經就緒。
只差一擊必殺了。
「好在…」曹操感慨道:「頭目中只有一個何曼是反對招安的!」
曹操這麼一句…夏侯淵當即撓了撓頭,「可那大頭目管亥也沒有表態呀…」
「不表態,其實就是觀望!」曹操笑道…「如果所料不錯,現在他們…正在商議著呢!而可以肯定的是截天夜叉何曼一定是反對聲最大的那個!」
「那…」
不等夏侯淵繼續發問,曹操詢問那送菜的小卒,「你們這邊茅房在哪?」
啊…
小卒沒想到曹操會如此一問。
曹操卻是笑道:「他再是截天夜叉,總得上茅房不是?」
這就是小時候調皮搗蛋…作為混世魔王的曹操…他獨有的判斷。
哪裏動手,他門清著呢!
…
…
「不行,決計不能招安!」
「難道,你們忘記咱們在起義前,官兵是怎麼對付咱們的了?」
「咱們在他們的眼裏就連一隻豬,一條狗都不如!」
黃巾軍寨,隔着老遠就聽到「截天夜叉」何曼的咆哮聲…誠如曹操預料的那樣,何曼就是整個黃巾頭目中反對聲最大的那個。
「咳咳…」
徐和咳出一聲,張口勸道:「何兄,你是不知道啊,你猜那玉林柳郎招安黑山軍時怎麼說的?」
「他說落草為寇是好,可咱們得考慮手下的弟兄們哪?咱們能待在這山林里,可家兒老小怎麼辦?醫療怎麼辦?有婦孺老人得病,沒有大夫怎麼辦?農業技術怎麼辦?耕地不足又怎麼辦?」
講到這兒,徐和頓了一下,繼續道:「他還說,咱們若是待在這山巒中,手下將士們的子女未來會如何?不讀書么?一輩子也如咱們一般待在這山林里,當個野人么?長大了也落草為寇,跟朝廷作對?世世代代當反賊么?」
這些話,是柳羽勸黑山軍首領張燕時的話語…
不知什麼時候,這一番話已經廣泛流傳於黃巾軍中…這也讓許多黃巾軍萌生出歸降朝廷的想法。
只是,現實總是無比的骨幹,真的要歸降時,他們會發現一系列的問題?
比如…他們的家兒老小能像黑山軍那樣被安頓么?
他們能像黑山軍一樣立功么?
歸降之後,朝廷會如何待他們?他們是不是又變成了最卑賤的農民?
這些都是問題…
這些都需要解決。
然而還有一件最、最、最重要的,他們就算是想歸降,誰做這個領路人呢?
儼然…徐和的話,讓卞喜,讓管亥微微動容…
誰也不願意一輩子當賊寇…
他們一群農民,又何曾有過改天換地的夢想呢?
徐和的話緩緩再度傳出,「那柳羽還揚言,他雖不才,卻有橫行天下之志,有開疆拓土之願,有滅胡興國之能,有愛戴下屬之義,有忠君尊上之德,有愛民如子之仁,有外戰內治之才!事實也的確如此證明,他帶着黑山軍一戰定烏桓,更是將遼東的耕地獎勵給了黑山軍的將士,他做到了他的諾言…而曹操是這柳羽的大哥,他來招安…咱們…應該信他呀!」
話音落下…
卞喜站出一步,「徐兄說的,不無道理…我當賊也就罷了,可總要為子孫後代計…不能讓咱們的子孫代代為賊寇,代代受朝廷的清剿啊!」
「你們…」何曼豁然起身,他指著徐和,指著卞喜,「你們就是被那曹操迷惑了心智,他不過帶來了區區一些錢糧,你們就如此這般,哼…若然咱們歸降了朝廷,那以後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朝廷可以隨時致我們於死地!我…」
不等何曼把話講完…
「夠了!」大當家管亥開口了,他示意何曼不要再說話…「容本渠帥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儼然,管亥也遲疑了…
原本,他是太平道的死忠,斷然不可能歸降。
可現在…珠玉在前,柳羽對黑山軍的承諾都做到了…這讓他…
「哼!」
何曼冷哼一聲,「若是你們接受招安,那老子就走了,帶着弟兄們走了,天高海闊,老子就不信了,還沒有老子與一干弟兄們的容身之所!哼…」
說着話,何曼就要走出大帳…
「你去哪?」管亥連忙喊道。「本渠帥還沒有做決定!」
何曼白了他一眼,「老子去尿尿不
行啊?」
說罷…何曼頭也不回的去了。
只留下管亥、卞喜、徐和一干人面面相覷…
說起來,何曼的手下占這支黃巾軍的三成,無論是誰,都不想讓他離開。
「這什麼事兒嘛…」卞喜一攤手。
徐和也無奈的望向何曼離開的背影…
管亥擦拭着手中的槍,「唉」的一聲,無奈的嘆息。
…
…
黃巾軍寨的茅房不小,且有許多處。
曹操與夏侯淵埋伏的是距離中軍大帳最近的一處…
「真臭啊…」
因為是借故在這邊「蹲坑」故而…也沒有引起什麼不必要的猜測。
「廁籌」就擺放在眼前…
這個佛教從印國阿三那裏傳到華夏的「神器」,還有一個比較親民的名字——攪屎棍…
三國時期,這便是所謂的「衛生紙」!
「真臭啊…」
蹲坑過之後,曹操與夏侯淵守在附近,躲在一處輜重堆中,因為距離茅房很近…這裏的輜重也以打掃茅房的東西為主,故而很臭。
「忍忍!」曹操提醒夏侯淵…
儼然,曾經無數次「偷新娘」的潛伏訓練,讓曹操很擅長潛入…也很擅長在敵人環聚之下,尋找最有利的位置。
乃至於,逃跑路線都找好了。
就在這時…「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看到了…」夏侯淵激動的狠狠握住連弩,「沒有太多護衛…」
「上個茅房自然不會帶太多護衛。」曹操也發現了何曼…他正獨自一人,怒氣沖沖從不遠處趕來。
「這廝如此憤怒,想來…是如大哥說的那般,對招安…無比抵觸。」
「噓,準備動手!」曹***出一個「噓」的手勢…
夏侯淵已經架起了連弩。
曹操刻意的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們藏匿在輜重中,活動的空間有限…曹操擔心影響到夏侯淵的發揮。
此時的夏侯淵深呼吸,他從小就精於射箭之法,百步穿楊…如今操縱的連弩,比之射箭不知道要簡單多少倍,可即便是這樣,夏侯淵依舊不敢大意。
他努力的讓自己平復心情…目光定格在何曼的身上。
近了…
近了…
不是離輜重更近,而是離茅房更近了。
「茅房入口,距離一百二十步!」
「可以射了…」
曹操輕聲提醒,可夏侯淵沒有射箭…他覺得這個角度不夠,還需要何曼再往裏走一點。
踏…又是一步,就在何曼半個身子已經沒入茅廁之時。
「嗖…」
一百二十步之外,一枚枚弩矢,破空而出…那鋒利的弩矢猶如流星一般,在半空中,劃下了完美的弧形,自高而下。
噗…
何曼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只是剎那之間,連續的幾枚弩矢已然硬生生的扎入了他的額頭。
人的顱骨,最是堅硬…
可這弩矢,卻更鋒利…生生鑿穿了他的顱骨,而後,斜下着,自他的後頸貫穿而出…
這一切來的太快…
猶如電光火石一般。
何曼的臉上很滑稽,腦袋上卻插著幾根「棒棒」…
他條件反射一般,嘴巴張口,口中的鮮血噴涌而出,只不過…他最後的意識已經停留在面前的糞坑裏!
咚…
咚…
何曼身軀巨震,已無了氣息,可哪怕是栽入糞坑中,眼睛卻還是張得大大的,
那不甘的瞳孔…被染成了另外一種眼色。
而聽到這邊的響聲…附近駐守的黃巾軍士蜂擁趕了過來,一人認出了何曼,大喊道:「截天夜叉…掉…掉糞坑了!」
趁著混亂的檔口,曹操早就找好了撤退的路線…他與夏侯淵兔子似的溜了。
而曹操所在的大帳門前…
這邊的黃巾甲士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還在議論…
「話說,這曹操做濟南相做的不錯…他來招安,我倒覺得…成啊!」
「是啊…誰願意一輩子做反賊呢?」
「這麼好的機會…」
「等等……這曹操掉茅坑了么?你去看看…別出什麼事兒了。」
「噢…」
這個黃巾甲士走出了帳篷…正看到了曹操與夏侯淵匆匆趕來,他本想截住問一問…
哪曾想…
整個軍帳中傳出聲音。「二當家被刺殺了,二當家被刺殺了…」
開始是幾個人呼喊,到後面變成十幾個人,幾十個人…乃至於數百人呼喊,有人喊的是「截天夜叉掉糞坑了…」
有人喊得則是:「二當家被刺殺了…」
無論哪一條,儼然…發生大事兒了。
再結合曹操與夏侯淵匆匆跑來…頓時門外的這甲士意識到了什麼,可他沒有聲張。
「發生什麼事兒了?」
賬內的老兵聽到喊聲也連忙問道…
「似乎…似乎是二當家被殺了…」
「啥?截天夜叉…被殺了?」
「是…」站在門外的這小卒連連稱是…
頓時…大帳內無數人異口同聲的喊道:「曹操呢?那曹操呢?他…他不是去茅房了嘛?」
「不…不是他…」門外的小卒目睹著曹操走入屋內后,方才喊道,「曹操這不…這不一早就回來了…二當家被刺殺,看來…看來與他無關!」
儘管話語有些磕磕絆絆…
可眾人走出大帳看到曹操與夏侯淵正在帳內呼呼大睡,心頭提起的石頭算是紛紛落了下來。
等等…
這截天夜叉死了?
那…
不多時,大傢伙兒意識到了這點,彼此…互視…
所有人的眼瞳瞪大…像是都聯想到了什麼。
「那麼…」
咕咚…不等開口,許多人咽了一口口水。
「是不是…截天夜叉死了,那…那咱們黃巾軍中…就…就沒有人反對接受招安了!」
「這…這是好事兒啊!」
「噓…別讓人聽到,會掉腦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