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舒無法想象，如果曾經那個活生生的人就此從她的生命里剝離，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僅僅是枯木一般，照顧著兩個孩子嗎？

她寧可掏心掏肺，把她渾身上下能用的器官都換給他，她也不要失去他。

「不用。」

陸影塵冷靜開口，「阿琛是為了救你，才躺在病床上的。如果他醒過來，你卻死了，他大概也不會有活下去的信念。」

「那要怎麼辦……要怎麼辦才可以救他……」

顧南舒從未有過的茫然無措。

「我會救他。但也想請顧老答應我一件事。」陸影塵看向一旁的顧爸爸。

顧文昶微愣了一下，隨後開口：「你說。」

「我希望顧老隱退，希望錦城再無顧家。」

陸影塵話音剛落，顧文昶的眉頭就狠狠皺起。

又過了十多秒，他彷彿想通了似的，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陸影塵又轉頭望向顧南舒：「你也得走。從此錦城再無顧南舒。臻臻和惜惜，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留下一個孩子陪著阿琛，算是給他留一點念想。」

「為什麼？！阿琛醒過來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我沒辦法看著他一個人躺在醫院裡受苦……哪怕我什麼都不能做，我也想在他身邊守著，我怕……」

「那就等他做完心臟移植手術再走。」

陸影塵截斷她的話，「阿舒，哦不，顧小姐，為了你為了顧家，阿琛已經付出了太多。這一次的事，老爺子不會善罷甘休，我不希望阿琛一醒過來就要費心費力地和老爺子鬥智斗勇。」

他垂眸，摘下眼鏡，抬手揉了揉眉心，繼續道：「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因為可心的死，渾渾噩噩了二十年，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阿琛他很辛苦，我希望他之後的人生可以輕鬆一點……」

「我……」顧南舒無助地搖頭。

陸影塵已經站直了身體：「顧小姐，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再回答我。讓阿琛靜養，還是讓他繼續耗著心血護著你，你自己選擇。」

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特需病房。

顧文昶頹然坐下，有些無奈地望向顧南舒：「阿舒，不要跟他們爭了。就聽爸爸的話，離開錦城吧！陸先生不是在算計你我，而是在保我們的命啊！真要是等到陸瀚禮出手，我們顧家只怕是什麼都不剩了……」

「我不要……爸，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顧南舒蹲下身子，蜷縮在病房一角，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陸景琛拼了性命護著她走到今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地牽著她的手，向全世界宣布她的位置、她的存在。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現在選擇退出，對他來說會是怎樣地打擊……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顧南舒就這麼不停地哭、不停地哭，誰勸都沒有用。直到聲音沙啞，直到劇烈的腹痛突然來襲——

「阿舒！阿舒——」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顧南舒只聽到耳畔親人焦急地呼喚，「阿舒你怎麼了？！叫醫生！快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