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舒的聲音有些顫抖，明知道不該問出口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陸景琛栗色的瞳仁倏地就暗沉了下去，黑漴漴的眼底泛著薄光，叫人辨不清情緒。

顧南舒固執地仰著頭，一動不動，

此時此刻，紗布底下藏著的那一雙清眸，一定是一動不動的，熠熠生輝的。

良久，陸景琛「嗯」了一聲，語氣淡到不能更淡。

「嗯？」

顧南舒微微震了一下，緊接著眉頭就擰成了川字。

嗯……是什麼意思？

是承認他喜歡上了她？

顧南舒活了這麼多年，見過不少轟轟烈烈的愛情，不管哪一對兒都是愛得死去活來的，怎麼感情這件事到了陸景琛那兒就變得這麼不值一提了？

「『嗯』是什麼意思？陸總好像很勉強？」顧南舒沉了臉，橫臂頂在她和陸景琛之間，與他拉開兩隻手的距離，冷沉著聲音道，「陸總其實不必可憐我。不喜歡就直說，沒必要這麼扭扭捏捏。反正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你不喜歡我，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你說是不是？」

陸景琛的眼瞳瞬間就結了冰，左手摁在對方的肩膀上，下意識就要用力，但眸光轉移的瞬間，剛巧瞥見了女人咬死的牙關和疼到繃緊的側臉，手指一松，指尖的力道瞬間消退了大半。\0

他垂眸盯著懷裡的女人半響，最終才很不甘心似地翕動了一下薄唇：「喜歡的。」

顧南舒有些怔忡，一隻手僵持著，剛巧落在那人的胸膛之上。

「阿舒，我喜歡你的。」

陸景琛頓了頓，又再次補充，「如果不喜歡你，為什麼還要跟你住進一間病房，躺在一張病床上呢？」

顧南舒原本只是想要逼一逼他，卻沒想到逼出了這樣的答案。

她其實挺困擾的，當一個男人很不情願地對著一個女人說「喜歡」，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多喜歡？」

她有些不甘心，繼續追問。

沾滿了汗水的掌心附在那人的胸口，薄薄的濕氣透過那人乾淨好聞的襯衫，一點點滲透到他的胸口。

陸景琛本能地抬手，揉了揉她烏黑如墨的長發，栗色的瞳仁緊縮了一下，這才很不情願地開口：「一點點吧。」

就一點點，不能更多了。

阿舒，你沒有喜歡上我之前，我只能喜歡你一點點。

顧南舒那雙藏在紗布之下的眼睛，原本是含著淚水和淺笑的，可是笑容，就在那一瞬間，漸漸僵硬起來。

一點點？

她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失望呢？

長達六年的婚姻，他的丈夫終於承認喜歡上她了，可是那種喜歡，正如他所言，只有「一點點」。

「阿舒。」

陸景琛念她的名字，是清淡到了極致的語調，彷彿多年之前第一次相遇時，溫柔的救贖，「你呢？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顧南舒的手掌滑落下來，扯著他的衣角，不自覺捏緊。

有！

怎麼會沒有？

如果沒有喜歡上他，她大概不用活得這麼幸苦這麼累吧！

如果沒有喜歡上他，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國內的一切，和阿元去國外選的地方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