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抬頭,獃獃地看著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顎。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都點熱。
這真是太不應該了。
怎麼能對自己的兄長有一點小心動的感覺呢?
這怕不是被打斷腿送到德國治療的節奏,
更何況,如果金總知道自己的小妹妹竟然對他心懷覬覦,那內心多受傷呀。
我把你當妹妹,你卻想撲倒我什麼的……
白曦小小地哼哼了一聲,握緊了男人的西裝里不吭聲了。
因為她看見進門的都是誰了。
是寧家的人。
上一世的渣男,正臉色發白,同樣帶著幾分憂慮地跟在後面走進來。
他無疑是很英俊的,和寧軒有幾分相似,只是卻沒有寧軒那樣渾然天成的斯文溫和……換句話說就是衣冠禽獸的程度還不大合格呢。
他也很年輕,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套顏色很淺,很襯托他氣質,叫他看起來挺拔又溫文的休閑服。他在進了病房門的時候的確是帶著幾分關切與慌亂的,畢竟,白曦也記得上一世他曾經對原主帶著幾分感慨地說起,自己對寧軒這位大哥還是充滿了感情的。
這個時候,他還想要專心地做一個好弟弟,以後成為寧軒的左膀右臂。
一切的野心,都是從寧軒車禍之後。
所以,白曦正密切地看著這個男人。
他的確是在看見寧軒只不過是骨折,卻沒有更多的生命危險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之後,白曦卻從他的眼睛的深處,看到了更有趣的東西。
那是一點點小小的失望。
或許是這個男人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寧軒竟然死裡逃生,這件事其實很失望的。
為什麼不失望呢?
如果寧軒因為這件意外過世,他們這些做弟弟的,就有了重新爭奪家族繼承權的資格。
白曦覺得有趣,專註地看了那個男人一會兒,金卓正冷著臉渾身帶著殺氣垂頭,看見白曦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對面抱著寧軒哭哭啼啼的寧家人,小姑娘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後面一個年輕的男人身上。
金總的心裡就不說是多麼的不高興了。他壓了壓眼角的晦澀,抬頭看了那英俊的男人一眼,哼了一聲對白曦輕聲說道,「那是你姐夫的弟弟寧何,外國野雞大學畢業,眼高手低,不怎麼樣……」
白曦覺得金總真是把人家渣男給黑慘了。
這是仗著她什麼都不知道,硬要往人家頭上潑髒水呀。
渣男雖然人品不怎麼樣,可是其實真的讀的是外國很知名的大學的金融系。
「真的么?」白曦獃獃地問道。
「不信你問金銘。」金卓就指了指一旁正坐在一旁,一顆頭壓在了窗戶邊兒上往外看美女是不是存在的金家二少。
「沒錯,是不怎麼樣。」對於金家二少來說,和他同歲的寧何就是隔壁家的小孩,從小兒就把只知道玩耍的紈絝子弟給甩在後面不說,還成為了他們小圈子裡家長教育他們的那個榜樣。
所以金家二少最討厭寧何這樣的傢伙了,反正造謠兒又不花錢,金家二少最喜歡了。他就很嚴肅地對白曦說道,「你別看他長得帥,其實他沒準兒寡人有疾!這都二十八了,竟然從來不在外面泡吧約……」
金總冷酷的巴掌頓時就把金家二少給扇地上去了。
罪狀有兩條。
第一,約……是能在單純善良的小姑娘面前能說的話么?
第二……從來不約,這豈不是在誇寧何守身如玉?
金銘是不是想死?
金總的冷酷,叫金家二少的臉都差點兒被拍扁在地上了,頓時冤枉地叫道,「我說的又不是大哥你!雖然你也還是個處……怎麼又打我?!」
他被金總給抽得鼻青臉腫的,本來金家二少很耐操,天天□□習慣了,不過最近白曦在家裡,金總很收斂的,金家二少覺得自己嬌嫩了很多。這突如其來的幾巴掌頓時就叫金家二少夢回一個月前了,他捂著自己的後腦勺,喃喃地說道,「我知道,這都是你們的嫉妒!」
嫉妒他和美女們開心,自己憋著憋著,這是憋出變態傾向了。
「不過我覺得他裝模作樣的,看起來有點偽君子,你說呢?」大哥不讓自己說會叫小姑娘臉紅的話,金銘就湊到白曦面前詆毀人家優等生。
「的確像個偽君子,我看見他看見藍藍姐夫安好的時候,還有點失望。」
「要不怎麼是大師呢,就是有眼光!」金家二少頓時感動地說道。
白曦被誇得臉紅了。
金卓在默默地忍耐,見白曦似乎對寧何並沒有好感,勾了勾嘴角。
「反正我們和這小子不對路,以後你也別搭理他。這種人,特別把自己當道德模範標杆,寬於律己,嚴於律人,還振振有詞,特別討厭。」
金家二少短短几句話就和白大師結成了排斥寧何的攻守同盟,正在一旁竊竊私語,那邊臉色蒼白疲倦的寧軒已經看過來了。他當然不介意在自家人面前說一說自己是被金藍救下的功勞,不過他同樣也知道,白曦把自己救下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這個圈子裡,缺少白曦這樣有實力的大師。
一旦叫寧家人知道白曦有這樣的能力,恐怕會白曦就會被人絡繹不絕地請求幫忙。
他不知道白曦願不願意被人央求騷擾,所以遲疑了一下。
白曦見寧軒試探地看過來,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金卓一眼。
「我養得起你。」
「我就是有一點厲害,不過我可以定下一個規則。」白曦覺得金卓給自己的感覺叫自己很可靠,她本來曾經為了生活,想要努力賺錢的,可是當生活已經不再是困擾她的問題,她也就並不很想接手很多的工作。
她想要更多地陪陪大家,哪怕是和小鬼每天窩在一塊兒看動畫片,可是她也會覺得很高興。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我的能力有限,還是個半吊子……金總,還有平安符什麼的,物以稀為貴,你懂的吧?」
她在這些老狐狸的面前很容易暴露的,所以,就希望金總給自己代言了。
金卓垂頭,看著全心依賴自己的小姑娘。
他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帶著她走到了寧軒的病床前。
他得為白曦爭取她所有能夠得到的。
「伯父,伯母。」寧軒的父母都在,一旁還有寧軒的幾個兄弟,寧何站在最後面,同樣好奇地看著從高大冷厲的男人懷裡探出小腦袋,看起來鮮活又自在的漂亮女孩子。
她看起來很年少,大概不會超過十八歲,眼神靈動卻清澈,還帶著一點點的狡黠。從來都把女人當男人一樣使喚,也從不和女人有點什麼的金卓正把這個女孩子小心地圈在自己有力的手臂之間,看似守護,其實也是在宣告他的所屬權。
這是老子的,想打主意的都得死!
這就是這個在商場上一貫作風霸道凌厲,早年有很多不怎麼好的傳聞的金氏地產的金總。
他竟然會這樣在意一個小姑娘。
「金總,沒想到你也在。」寧父寧母其實就是很正常的有錢人的父母了,有些高傲,可是卻不會在同階級的金卓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們也很圓滑,在短暫的恐慌之後,禮貌地和金卓握手感激地說道,「多謝金總來看望犬子。」這兩位看了一眼金卓手臂間的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對白曦露出一個含蓄又溫和的笑容來。白曦就覺得吧,似乎上輩子,原主沒有這待遇。
對於和自家兒子談戀愛的原主,上一世的寧父寧母,秉持的是不熱情,可是也不會反對或是失禮。
他們對原主很客氣,因為她是兒子交往的女孩子。
可是卻並沒有十分喜歡她。
也難怪,一個父母雙亡,本身的職業還是陰嗖嗖的,叫他們怎麼會喜歡呢?
唯一叫他們滿意的,也只不過是原主對他們的兒子一心一意。
做父母的,就沒有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得到一個真心對自己的女孩兒的。
所以,雖然對原主有些詬病,他們也默認了。
當然,當原主被甩掉之後,他們雖然沒有阻攔兒子移情別戀,不過還是給了原主一筆錢,叫她可以後半生無憂。
白曦覺得這也算是還湊合吧。
反正最壞的就是渣男,她這回肯定不會跟原主那麼傻,竟然還放渣男和別人百年好合,倖幸福福過日子了。
「這是白曦,也是救了寧軒的一位大師。」金卓頓了頓,看見寧家人都露出幾分詫異,勾了勾冷硬的嘴角垂目平靜地說道,「小曦是金家人。不過她曾經學會過一些奇妙的符籙,這次寧軒大難不死,就是因為小曦送給寧軒的平安符。只是伯父伯母也應該知道,這樣能救人命的平安符,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夠畫成,需要耗費小曦很大的精力還有體力,所以小曦的身體一直都很單薄。」
白曦羞愧地垂了垂小腦袋。
她畫符挺快的,也沒有費很多的精力呀。
「那白大師真的費心了。」寧軒臉上帶著感激的,感動的笑容,無聲地把一堆平安符驅鬼符桃花符什麼的塞進自己的病號服底下。
果然,寧父寧母微亮的眼睛黯淡了。
大師可遇而不可求,他們本想也求一張平安符的。
不過聽起來平安符這樣珍貴,也不是隨手就能討來的呀。
金家二少吹著口哨兒仰頭看頭上的日光燈,順便趕緊把自己的平安符們給塞進褲袋的更深處。
「不過也是。我也曾經聽說平安符十分難得,聽說香城那裡曾經拍賣過一枚玉符,拍出了天價。」這年頭兒,有錢人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這平安符是能夠保命的東西,就算是花天價,買回來也是值了。反正錢花了還可以再賺,有錢人也不在意什麼錢不淺的。寧父又感慨了一下兒子的好運氣,之後就是對捨得拿出這樣珍貴的平安符給兒子的白曦感激得五體投地了。
他握著白曦的小爪子幾乎不能鬆開。
寧軒是寧家的繼承人,是他耗費心血教養長大,也是寧家兄弟里最有能力的一個。
如果寧軒真的遇到不幸,他真的不知該怎麼是好,而且寧家一定大亂。
寧軒這一輩的兄弟堂兄弟捆一塊兒都快十個了,真的失去繼承人,那為了寧家的繼承權,這些本來已經穩定的兄弟們又得打起來了。
白曦抬頭,彎起眼睛看金總。
成把的平安符如果叫寧家人看見,那就沒有現在的這種感激效果了。
金總真是個奸商。
不過,她更喜歡了。
「這種平安符的成功率也不大,所以小曦大概一個月只能出一張,這每月一張,金家日後會掛靠在金氏下屬的店裡寄賣,價高者得。」
金總拒絕拿白曦的心血做人情討好別人,那種一塞一大把什麼的,以後就是天方夜譚。他看著寧父寧母看著自己笑了,也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而且小曦還小,只學了一點皮毛,只怕不能奔波,幫人忙碌。」那種自家出了一些事兒就叫白曦去跑腿兒驅邪什麼的……做什麼美夢呢。
反正有真材實料的大師不少,為什麼要叫他家小曦為了什麼人情就去忙碌。
既然有錢,那就花錢去找別人唄?
反正每個月賣出的那張平安符,已經會帶給白曦巨大的收益還有名氣。
「我們懂了。」寧父寧母心領神會,知道白曦是個不太願意在外拋頭露面,「捨己為人」天天給人跑腿的小大師。
不過交好白曦這樣的大師,他們當然是願意的。
金家和寧家這樣親近,處好了關係,以後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也好來白曦面前求求情,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能保住一條性命。
白曦看著對自己笑得格外深厚慈愛的寧家父母,覺得自己都不認識他們了。
他們是典型的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就連溫文里都帶了幾分高貴的矜持,在他們的面前,很輕易就能感覺到階級的差距與不可逾越性。
可是現在,他們笑起來就跟隔壁的王奶奶似的。
看著他們對自己的善意,白曦才真正地明白什麼叫遇人不淑。
上一世,原主也是恨不能把平安符批發一樣兒往寧家父母身上塞。
可是或許是覺得她的符太輕易得到,所以他們不以為然,哪兒有今天的親昵。
可是白曦和原主一樣兒都是這樣恨不能給自己習慣的人來個符紙黃金甲的,沒見寧軒的身子底下現在壓了厚厚的符么?
可是金家和寧軒卻不會和寧家父母那樣覺得理所當然,而是那樣地感激著白曦。
白曦安靜地抿了抿嘴角。
「以後再說這些吧。」她小小聲地說道,「藍藍姐夫還要休息呢。」
「對對對,是我們疏忽了。」到了現在,不管白曦說什麼,寧家父母都會覺得特別對,說得特別好的。
他們去車禍現場看過,見了那慘烈的一幕,寧母頓時就暈過去了。
一輛轎車幾乎砸進了自家兒子的車子里。
那樣的重量還有衝擊的速度,她兒子竟然只是骨折……
她可是聽說,那個飛起來的轎車裡的司機,是當場就……
寧母想到哪血跡斑斑的現場,只覺得不寒而慄,甚至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也真是因為直面那樣幾乎不可能活下來的場景,所以她對白曦的本事深信不疑。
「伯父,伯母,這段時間我照顧他就行,二老不用常奔波來看他。」金藍在一旁說道。
她一向是為寧家人喜愛的,都被看成是未來的寧家女主人,高挑靚麗,明朗活潑,還帶著金家人特有的凌厲和強勢。
寧母是很喜歡金藍的,握著金藍的手笑著說道,「那就麻煩藍藍你多費心。有你在,我們也放心。」
她對金藍很善意。
白曦卻緊緊地閉上了小嘴巴,看見金藍的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
寧母這時候和氣,如果知道生死關頭兒子命都不要也要保護金藍,就未必心情很美麗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金藍又不傻,當然不會為了心中的感動就說一些會叫大家心存芥蒂的事兒,笑了笑,在寧母滿意的目光里笑著說道,「我們都要結婚了,出了這樣的事,本來也是以後夫妻要面對的,您不用擔心什麼。」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她家鬼鬼,是人是鬼都不害怕的好么?她正刷自己的好妻子人設呢,把寧母哄得很開心,絕口不怎麼提今天的車禍了。
不過寧母心裡惦記的都是車禍這件事,忍不住對白曦好奇地問道,「白大師,你的平安符那麼難得,阿軒能得到,真是他的運氣。」
「藍藍姐夫是自家人,就算拼了命,我也要給藍藍姐夫畫一個。」
白曦堅定地說道。
這真是學好不易學壞三秒鐘啊。
寧家大少爺就眼睜睜地,很唏噓地看著剛見面還很單純可愛的小姑娘,一轉眼都能在他媽的面前跑火車了。
金總誨人不倦。
高,這真是高啊。
也不怕遭天譴。
心裡懷揣著對大騙子金總和小騙子白大師「這倆天生一對」的感慨,寧家大少的目光笑吟吟地掃過自己的家人。
他就看見弟弟寧何,猶豫了一下走到了白曦的面前。
很英俊很年輕,英姿勃勃的男人,對白曦露出一個充滿善意的表情。
「白大師,你好,我叫寧何……」
寧家大少看了看金總冰冷的臉,默默地把手指搭在了呼叫按鈕上。
還好,這裡就是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