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做什麼？」祝青山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的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以為湯小圓又是來鬧得，虧他還真的以為她有些變了，原來一切不過是錯覺。

祝夫人的從袖口中掏出三兩銀子，放在桌子上，「她來還這個。」

聽到聲音，祝青山低頭看去，一看便明白了，不過還有些想不明白，在他心裡已經認定了湯小圓是來哭來鬧的，這樣雖然很煩人，但不得不說，哭鬧只說明湯小圓的心裡還有他，還放不下他，這讓他在內心上還很有滿足感，「她可有哭鬧？」

他不相信湯小圓這次來只是單純的還錢的，或者連他自己也不想承認，其實他還是對於湯小圓的糾纏有些隱隱的期待的。

祝夫人搖搖頭，「什麼都沒說，青山，你這樣要是被慧兒知道了可該如何是好？」即便那孫慧兒再通情達理，也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自己的相公跟別的女人還有瓜葛。

「我……她不會知道的，這錢是我先前存下的，去湯家，我也沒有告訴她。」祝青山坐了下來，手裡把玩著那幾塊碎銀子，說不上什麼感覺，之前總覺得自己是掌控著湯小圓的，了解她的性格，可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淡，好像他從前也一直沒看懂過湯小圓一樣。

「青山，你是心疼圓圓吧，她那個樣子我看了也不落忍，你跟圓圓……」祝夫人慾言又止，這話如今再說出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跟她絕無可能，我只不過是覺得她落得這樣，多少跟我有些關係罷了，娘，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祝青山思考了一會兒，做出了個決定，說罷便起身，還抓起了桌上的碎銀子。

「你幹什麼去？」祝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祝青山是傲氣的，從來只有他不要的，哪裡容得下送出去的東西被人還回來的，這大大的折煞了他的面子，更因為那個人如今落魄的誰見了都覺得可憐，可她寧願在江家受苦，也不要他的銀子，他的心裡很不舒服。

祝青山已經大步離開，沒有回答祝夫人的話，孫慧兒正在堂屋裡休息，還以為自己討得婆婆的歡心，祝青山跟著他娘是拿什麼傳家寶去了呢，她正暗自竊喜著，就見到祝青山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的從他娘的屋子裡出來了，連她湊上前，他都沒怎麼在意。

「相公，你幹什麼去啊？」孫慧兒有些不解的道，難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想來想去，這幾天她一直做的很好啊，在家都沒這麼勤快過，在祝家她可謂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她娘說了，等她肚子里有了祝青山的孩子了，就不用這麼夾著尾巴做人了。

孫慧兒摸了摸自己如今平平的小腹，她的翻身之日要什麼時候才能到啊，孩子啊孩子，可不要讓娘等的太久啊。

「我有些事，你陪娘在家呆著吧！」祝青山隨便的應付了句，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孫慧兒眼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但她知道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湯小圓哭著走走停停，手裡握著那個荷包，幾次要扔，可每次又在拋出后抓了回來，最後拍掉上面的土，放在了懷裡。

她走的不快，而回家的路也只有一條，所以半個時辰不到，祝青山就追上來了，眼前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好像有段日子不曾好好看過她了，她似乎沒有發現後面的人是自己，他就這樣跟著她走了一段路，她始終沒有回頭，沒有看自己。

而他也沒有開口叫住她，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默默的走了一會兒，這樣安靜的湯小圓是他從沒有看到過的，哪怕一次都沒有過，以往的湯小圓見到自己總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喳喳，吵的他頭都疼了，她還不知道停下來，現在的她安安靜靜的，哪怕只是光看背影，他似乎也能看出一絲讓人憐惜的柔弱來。

心裡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升起，不，不會的，還沒有浮上心頭就被祝青山壓了下去，她怎麼會變，她湯小圓我行我素，怎麼會改變呢，可若湯小圓真的變成了他想要的樣子，那他又會怎樣呢？

休妻再娶嗎？

不可能，不是說休妻再娶不可能，而是他覺得以對湯小圓的了解，她固執的讓人頭疼，怎麼會有所改變。

「等等！」祝青山因為自己的念頭而莫名的煩躁了起來。

湯小圓的眼淚已經風乾了，但是興緻還不怎麼高，滿腦子都是祝青山，身後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連她自己都要嘲笑自己異想天開了，他怎麼會來追自己呢，別做夢了。

湯小圓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來，這更加換來祝青山的不快，最近這段時間他被身邊的人恭維的越發驕傲起來，加上孫慧兒的溫香軟玉，越發的見不得有人忤逆他的話了。

還是那副臭脾氣，祝青山快步上前，抓著湯小圓的胳膊，將她扯的轉向了自己。

「你……」湯小圓走的好好地，突然被一個人拽了下，胳膊被抓的有些疼，她皺著眉抬頭剛要發火，誰這麼不識相，這個時候來打擾她，那張朝思暮想的清俊臉龐如今近在咫尺，湯小圓的舌頭像是被老鼠叼走了，說不出話來。

「怎麼是你？」費了好大的力氣，湯小圓才讓自己鎮定下來，自己不能總是認慫，雖然告訴自己要硬氣些，但說了也沒用，看到他，她就管不住自己了。

入目是他好看的眉眼，可裡面偏偏有讓她看了就心疼的嫌棄與厭惡，湯小圓便轉過頭不再看他。

既然看了會心疼，那又何必多看呢，沒得自己犯賤，說了不要做曾經的湯小圓，為愛奮不顧身，不在乎生死，一聲也許只有那麼一次，而她所有的勇氣都在他成親的那天都用光了。

她越不看自己，越讓祝青山不開心，明明之前她的眼裡心裡都是只有自己的，現在卻這幅摸樣，難道她現在改了招數，想要欲擒故縱了嗎？

這麼一想，這兩次的見她都是這樣，先是委委屈屈的連大聲罵人都不曾，看來他還真的小瞧了湯小圓，什麼時候也這麼有心機了。

想歸想，但是看不到她眼中的傾慕，還是讓祝青山覺得有些失落，不自覺的他手下的力氣就變大了，湯小圓被他抓的實在是太疼了，皺著眉頭，道：「你弄疼我了！」

祝青山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放開鉗制她的大手，眼裡有片刻的慌亂。

湯小圓見他像是抓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的揪著自己的衣服，在她看來那就是在擦手啊，自己真實可笑之極，剛剛還自作多情的以為他來追自己是有點別的什麼，「敢問祝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叫他祝公子，她湯小圓居然叫自己祝公子，這份疏離以前是他求之不得的，「祝哥哥、祝哥哥」呱噪的很，可現在她的紅唇輕啟，說出他一直以來想要的來，一聲「祝公子」，他不知道，提起來竟然這樣的讓人不舒服。

現在的祝青山臉色黑的像鍋底，為了什麼，湯小圓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不希望湯小圓再糾纏自己，天涯路遠，各自珍重就好了，可當湯小圓真的按照他說的那樣做的時候，他又覺得不舒服了。

好吧，她既然叫自己祝公子，祝青山就把到了嘴邊的「圓圓」給吞了下去，比起冷言冷語，他祝青山對湯小圓早就說習慣了，這幾個月來，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

「湯姑娘，這錢你拿著吧，江家不是個好歸宿！」說這話，祝青山是真心的，江家的日子什麼樣，他多多少少也知道，湯小圓的性格脾氣，斷然不會在江家得到幸福的，何況江大郎那個身子……

「不必了，你的錢，我要不起！」湯小圓終於找到了以前牙尖嘴利的自己，她不過是賭氣的叫了聲祝公子，他便叫自己湯姑娘，呵呵，之前以為的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我知道你惱我，可你沒必要拿自己的幸福來賭氣，你家裡的狀況我知道了，這錢你還是拿著吧，就當……」

「就當對我的補償嗎？」湯小圓笑了，梨渦淺淺，陽光下明媚的容顏格外的耀眼，一如那日初見，看呆了背書的少年。「大可不必，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這是她第二次提出要走了吧？

「小圓，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知道你會去尋死，也不知道你會被賣到江家，事後我才知道的，」祝青山說著說著又覺得說太多不好，自己的那點愧疚要是被她聽成是對她舊情難忘就不好了，於是把手裡的銀子塞給湯小圓，「這錢你拿著，先回家再說吧，以後找個好歸宿，別再……別再想著我了，我們再無可能！」

別的話還好，可最後那一句，湯小圓聽來實在可笑，何必又要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何必一次次強調呢，難道她湯小圓不知道他們再無可能了嗎？

這話讓湯小圓聽起來覺得自己特別的卑賤，是，以前的自己可能真的是這樣，但這次她什麼都沒做啊，她只不過是不想要他的錢，去還錢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