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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關家逆子,龍佑荊襄 - 第492章 曹操,只想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字體大小: A+
     
      第492章 曹操,只想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重病的呂蒙輕舟簡行,被沿水路送回了建鄴城。

      船舶上連日的奔波,使得本就因為吸食大量毒煙的他,身體更加的虛弱,此刻,建鄴城的醫署之中,無數醫者、親衛端著水盆、手巾混亂地穿梭著。

      張昭、張泓、張溫等人焦灼的望著混亂的醫署,柴桑…潰敗的消息已經傳來,兩萬五千多水軍,董襲、宋謙、全琮的統領,各大族不遺餘力的奉獻出自己的部曲,最終,竟沒能延緩柴桑城淪陷哪怕是一日。

      這消息太打擊人了,而呂蒙現在的病情,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更是為如今的東吳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唉…」

      張昭、張泓、張溫幾次張開嘴巴,可萬般話語,最終悉數淪為「唉」的一聲重重的嘆息。

      這時,孫權一路趕來,風塵僕僕,他環望了眼眾人,焦急的問:「子明如何?子明在哪裡?」

      就在這時…

      「啊…」

      一道悽厲的聲音自醫署內屋響徹,卻見呂蒙仿佛魔怔了一般,他竟癲狂的站在床榻上,大聲呼喊著:「吾乃漢壽亭侯關雲長,呂賊、孫賊,統統拿命來!」

      這…

      呂蒙的聲音讓人恐懼,孫權卻走向他,一旁的親衛連忙攔住,「主公,右都督這副模樣,不可…」

      孫權卻一把甩開親衛的手:「孤與子明乃生死之交,子明乃孤的大都督,如今他被那惡賊關羽附體,孤要將他喚回,那關羽休想在孤的面前奪走子明——」

      說話間,孫權一個健步,也躍上了床榻,他雙手按住呂蒙的肩膀,一邊說,「子明,子明,你醒醒…你醒醒——」

      仿佛,孫權的呼喚起到了一些效果,原本還在嚷嚷著「呂賊、孫賊、拿命來」的呂蒙,突然間冷靜了下來,緊接著,他仿佛整個身子被抽離了一般,雙腿一個踉蹌,宛若一灘軟泥一樣的跌倒。

      「子明…」

      孫權抱著呂蒙,眼神複雜至極。

      呂蒙卻整個暈厥過去。

      「醫官,醫官…」孫權大呼,一時間,無數醫官涌了上來,場面頓時變得混亂。

      孫權在這裡又待了一會兒,見呂蒙依舊沒有甦醒的樣子,囑咐醫官好生治癒,他背著手,面色沉重的走出了房間。

      ——『如今,子明這副模樣…廬江…那關羽就要兵臨廬江了…孤…孤還能倚仗何人?』

      一步三回頭,再三回望向呂蒙,孫權的心情無以復加。

      這一刻他想起了表哥兼岳丈的徐琨;

      想起了舅舅吳景;

      想起了「江東戰神」太史慈;

      想起了「談笑間令八十萬曹軍灰飛煙滅」的周公瑾;

      想起了…「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陸遜;

      想起了「國士之風」的凌統;

      更想起了錦帆遊俠甘寧!

      這些他本全部擁有,可這些,又因為時局所迫,因為他的決議,最終或是或離,與他分道揚鑣!

      呵…

      孫權一聲冷笑,是啊…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他何懼關羽?

      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也不會讓潰敗來的這麼快,讓柴桑城連幾日都堅守不了。

      反倒是,他倚仗的那些東吳大族,這個時候…除了唉聲嘆氣,他們又能做點什麼呢?

      ——『孤…孤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麼?』

      ——『孤…孤是不是錯了,大兄…是不是…是不是從一開始起,你…你選擇的那條披荊斬棘的路才是對的!對的?』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孫權第一次捫心自問,第一次對自己,對他的制衡,以及對他這些年的決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懷疑退不了關羽,懷疑也救不了江東。

      「柴桑那邊如何了?」

      走出醫署,孫權走在前面,張昭等人跟在後面,隨著孫權的詢問,張昭「唉」的一聲嘆出口氣,然後回道:「董襲、宋謙將軍是四日前殞命的,柴桑是三日前淪陷的,在援軍潰敗之後,堅固的柴桑城也僅僅只堅守了一日半就被關羽攻克…全琮帶著殘兵敗將…不足五千部曲,退入廬江…好在…」

      說到這兒,張昭頓了一下,「五日也足夠徐盛的敗軍,還有長沙的那支敗軍,足夠…朱治、賀齊、蔣欽將軍退入廬江,東吳的戰船、淮南的兵勇也悉數抵至廬江,按照主公的吩咐,整個廬江枕戈待旦…勢必將來犯之敵擊於長江之上。」

      ——長江!戰船!水戰!

      這已經是孫權能拿出的最後的籌碼,但他也知道,關羽不是曹操,關羽…與他的關家軍素來不畏懼水戰!

      但,廬江,這已經是孫權與關羽博弈的最後一戰,也是最關鍵的一戰,不容有失。

      「報——」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猶如旋風一般疾馳而來,馬上的信使顯得很疲憊,他看到孫權,當即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將竹筒拆開,取出其中的竹簡遞給孫權,口中說道。

      「許都急件——」

      聽聞是許都急件,孫權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的目光如炬,迅速的展開那竹簡。

      可隨著眼芒掃過其中的字眼,原本陰雲密布的心情,竟仿佛剎那間變成了截然相反的模樣,「哈…哈哈…」

      孫權笑了,他的面頰宛若拔雲見日一般,他竟釋然的笑了,「好一個吾孔修(吾粲),好一個諸葛子瑜,他們立功了…為孤,為東吳立下大功了,哈哈…諸葛恪會代表荊州與曹魏、東吳簽署兩年的停戰協定…終於,終於能緩緩了!」

      這…

      張昭不由得質疑,「孫劉聯盟也是協定…可…」

      「這不一樣。」孫權頗為豁達的一揮手,「這次是由漢天子見證下的三方停戰協定,漢天子會發布詔書昭告天下,他劉備、關羽高舉的是『中興漢室』的大旗,如今前者有他們荊州使者赴許都城簽訂契約,後者有漢天子見證,頒布詔書!在這詔書下,無論是劉備,還是這關家父子,若敢越雷池一步,那就等著天下人戳他們的脊梁骨吧!」

      說到這兒,孫權又一次笑了,一邊笑,一邊將這竹簡遞給了張昭。

      張昭迅速的展開,張泓、張溫也連忙圍了過來。

      從這竹簡中,他們看到了,諸葛恪因為顧慮諸葛家族遭遇牽連,故而左右為難的心情;

      看出了諸葛恪最終的妥協;

      看到了程昱已經表示,諸葛恪簽訂了這份協議,只等十日後,由天子出面,昭告天下…

      看到了孫權打出「親情」的這張牌大獲成功。

      等等…

      怎麼還有一條?

      張昭敏銳的注意到,在信箋的最後,竟還寫著一條諸葛恪的條件,恰恰是這條件。

      讓張昭、張泓、張溫的面色俱是一凝。

      「主公…曹操與諸葛恪竟讓主公將諸葛氏一族的族人護送至許都城?這…主公這也要答應他麼?」

      隨著張昭的話,孫權的笑聲停止。

      他嘆了口氣,淡淡的說:「因為這一次,孤用他生父,用他的家人去威脅他,這諸葛恪是再信不過孤了,提出這等要求,也是情有可原!」

      「那…」張昭接著問:「諸葛元遜變節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諸葛子瑜也要變節了麼?」

      「不會!」孫權道:「子瑜是一個儒臣,他與孤交談、勸諫從不言辭激烈,他會用最合適的語言、最委婉的方式去告訴孤,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正因為此,子瑜最懂孤,孤也最懂子瑜…縱是諸葛氏一族悉數變節,可他諸葛子瑜也不會,他會回來,他一定會回來…」

      這…

      孫權把話說到這兒,自然,張昭等人也無話可說。

      孫權則當即吩咐道:「即刻安排策馬、船舶,將諸葛子瑜的族人送往許都城,如今的局勢,容不得孤半分遲疑,兩年的停戰協定,孤是望眼欲穿哪,孤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孫權繼續吩咐:「再傳孤令,廬江堅守不出,避免與關羽對壘,等…讓他們等十天!」

      說到這兒,孫權仿佛心頭提起的石頭,落下了一大半。

      這也讓他整個人輕鬆、釋然了不少。

      就連離開的步子也顯得鏗鏘有力。

      龍驤虎步——

      反觀…呂蒙,暈暈沉沉的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了關羽出現在他面前,嘲笑他。

      那一句句誅心的話,讓他悲痛至極,心膽俱碎。

      ——『偷襲荊州?呵呵,汝可知何為偷雞不成蝕把米?』

      ——『背刺關某,爾不過雕蟲小技,班門弄斧,汝可知,吾兒最擅偷家?』

      ——『吾乃漢壽亭侯關雲長,呂賊、孫賊,統統拿命來!』

      這些話…一句句的壓迫著呂蒙的神經,讓他最後都有些魔怔。

      好在,最要緊的關頭,他醒轉了…他感覺到肩膀上,像是被輸送了某種力量,讓他不再胡思亂想,讓他能安然的躺下,乃至於,讓他已經有了一些星微的意識。

      而伴隨著這意識,呂蒙聽到了門外孫權與張昭等人的對話,也聽到了許都城傳來的消息,送來的信箋。

      ——『停…停戰協定?兩年的停戰協定麼?要將諸葛子瑜的族人送到許都城麼?』

      擅長心算的呂蒙,哪怕是在這種恍惚之間,他的思維依舊是無比清晰,無比透徹的。

      恍然間,他想通了什麼。

      他無法開口,但心頭已在喃喃:

      ——『這怕不是那關麟的詭計吧?』

      呂蒙努力的喚醒自己的意識,把他的猜想告訴孫權,可卻是徒勞…他的身體根本無法跟隨意識去行動。

      「咳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太過耗費心神,還是對關麟陰招的「心算」,本就是極度消耗心血的過程,呂蒙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他努力的想張口說出些什麼,但,虛弱的身子根本擋不住,他再度暈厥。

      只聽得周圍在呼喊:「血…呂將軍咳出的是血——」

      「醫官,醫官——」

      再之後,呂蒙已經再也聽不到任何話語,他像是又一次…沉沉的暈厥了過去。

      那長沙城的大火…燒的還是太旺了。

      燒盡了東吳的一切幻想,同時,也燒盡了呂蒙的心血與豪情萬丈。

      都說水火無情,怕火的何止是曹魏與蜀漢,何止是劉備與曹操,只要用好了,東吳照樣怕火——

      …

      …

      南陽,臧霸一身庶民的短衣打扮在河岸邊垂釣,忽然身後響起了腳步聲,臧霸抬手止住了那人上前。

      只聽來人稟報導:「許都城又派人來催促了,還有魏王的親筆書信。」

      是兒子臧艾的聲音。

      臧霸抬竿兒溜著魚,猛地站起身一提,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出水,他不慌不忙的把魚放進了竹簍里,然後接過了那封書信,先是微微點頭,繼而又陷入沉思,最後負手拿著信漫步離去。

      兒子臧艾連忙提醒:「爹,你的魚?」

      臧霸高聲吟道:「做個標記,放了吧,看這笨魚,下次還會不會咬住為父的餌。」

      臧霸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臧艾愣在原地。

      他想了想,有些捨不得魚,自言自語,「爹又不吃魚…那釣來作甚?唉…這麼肥的魚,燉湯多好!」

      說罷,背起魚簍去追向父親。

      南陽隨縣官署內擺著香案,有宦官正念著:「……賜臧霸揚威將軍之銜,假節鉞,即日起引泰山軍水陸並進,西上許都馳援,勤王救駕,欽此!」

      這是曹操借天子之手發給臧霸的詔書,事實上,這已經是臧霸收到的第三封詔書了,內容無有例外,令其回援許都,參與許都保衛戰。

      但每一次,臧霸都恭敬的扣首領旨謝恩,並且承諾即刻點兵,明日出發。

      可每一次…

      當宦官離去,臧霸該釣魚釣魚,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從未當成事兒,也從沒有點兵之意。

      這次宦官留個了心眼兒,他見臧霸還是老一套要叩首謝恩,於是一邊將詔書遞給他,一邊將他快速扶起,「臧將軍,一些話咱家必須替大王告訴你了…」

      「使者請講…」

      「前方軍情如火,還請大人不要再猶豫,從速整頓兵馬,快快啟程啊!」

      「唉…」臧霸嘆出口氣,卻還是答應說:「是,是…只是點兵馳援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兒,遴選人馬,準備糧草,再加上…我駐守的這隨縣緊臨江夏,萬一我走了,那關四留下的兵馬急攻我隨縣?那又當如何?若是這隨縣也丟了…那大魏豈不是讓人捅的千瘡百孔?故而…唉…」

      「還請使者轉告魏王,不是末將不去,而是…實在不好走,必須安頓好了,確保這南陽邊境萬無一失,如此…方能去馳援哪!」

      這…

      使者被臧霸的話堵住,一時間無言以對。

      臧霸則下了逐客令,「公公遠途勞頓,來人,帶公公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不多時,曹操的使者被領了下去,臧霸的另一個兒子臧舜疑惑,「若爹不想去救許都,大可以回絕了曹操,何必…故意拖延呢?如此拖延…反倒是容易讓曹操猜忌父親。若是爹想去,那這時候…曹仁新敗,整個曹魏謀臣多,能統兵的將帥少,這正是父親立下大功,入主大魏朝堂,成為大魏大將軍的時機啊!」

      聽著兒子的話,臧霸把那天子的旨意隨手一丟,然後反問:「枉你熟讀兵法,還說時常鑽研那關麟的謀略、心法…怎麼?這樁事兒…你就看出來這點兒東西?」

      臧舜咬了咬牙,「那…還有呢?」

      臧霸向他解釋道:「一個關四就把大魏捅出這麼大個透明窟窿,就幾乎要讓那東吳走向亡國之路,現在的局勢,我們去許都幹嘛?」

      臧舜想了想,他好像懂了,「爹的意思是,若我們去許都,那勢必被曹操推至前線與那關麟對壘,關麟…就連爹也要忌憚麼?」

      「倒不是忌憚。」臧霸眼眸微眯,「而是沒有必要…呵呵,咱們這些老弟兄們都是當年追隨著溫侯一起打天下的,歸降曹操本就是權宜之計,這種時候,何必為曹操拼死拼活?再說了招惹那關麟幹嘛?之前招惹他的,沒一個好下場的,那小子…自然有特定的人去招惹!」

      提到關麟那小子有特定的人去招惹,臧霸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個寶貝侄女兒。

      哪曾想,就在這時。

      一道清脆的女聲從帳外傳來,「叔父沒忘記,你、我當初的約定吧…」

      說靈雎…靈雎到,這聲音正是靈雎發出來的。

      臧霸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靈雎,事實上南陽距離洛陽城也並不遠。

      但臧霸更想不到的是,這侄女兒胳膊肘朝外啊,一張口連句問候都沒有,就把話題引到了當初的約定,也就是關麟那臭小子身上。

      臧霸面露不悅之色,故意反問道:「什麼約定?我與靈雎有約定麼?」

      「叔父是唬侄女麼?」靈雎的臉都綠了,露出一副那花容失色的模樣。「叔父,咱們當初可是說好的…若那天子被…」

      臧霸哪裡忍心繼續唬騙這個寶貝侄女兒,不等靈雎把話說完,當即「唉」的一聲嘆出口氣,然後說道:「記著呢,不就是若曹操失了天子,那我既投誠荊州,投誠你那如意郎君…關四那小子!」

      ——『如…如意郎君!』

      這四個字可委實把靈雎的臉從花容失色的「綠」…給說到面靨羞澀的紅。

      「哪有…哪有什麼如意郎君啊!」

      「還狡辯。」臧霸毫不客氣的說,「靈雎啊…你每次提到那關四,臉都是紅的,四個月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哈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怕什麼?怎麼…堂堂溫侯的女兒,我臧霸的侄女兒就配不上他關四?他若真不同意,那也好說,若然關四得了天子,叔父再加上一條,讓那關四娶你為妻,叔父方才心悅誠服的投誠!」

      臧霸的話…就差把靈雎的臉說成一個紅透了的大蘋果了。

      靈雎罕見羞澀的抿著唇。

      「叔父…你…你又胡說,侄女兒尋你…是…是說正經事兒!」

      「那關四與你不也是正經事?」

      臧霸的嘴巴絲毫不客氣…靈雎一時間語塞。

      就連來此的目的…一時間都要放在一邊,拋之腦後了。

      被臧霸這麼一說,她心頭竟莫名的小兔亂撞…

      ——『如?如意郎君麼?』

      …

      …

      距離許都只剩下百里之遙的兗州陳留郡。

      「——這算什麼?」

      此刻,在陳留城郊安營紮寨的一眾魏軍,中軍大帳處,發出了一聲響徹的咆哮。

      很明顯,中軍大帳內的將軍正在對某件事兒表現出極致的不滿。

      其實,這支來自淮南的兵馬,他們一路趕來,聽聞襄樊戰場的潰敗,一個個情緒本就低迷到了極點。

      而這一道咆哮聲是曹真喊出來的,他剛剛收到了一條來自許都曹操的親筆書信,準確的說,是一道全新的命令——

      「哪有這樣的命令…」曹真憤怒的將那竹簡甩給身前的張遼,「張將軍,你看看,你看看…哪有這樣的,之前還讓我們盡調淮南兵馬回援許都,可現在又讓我們回去…回去也就罷了,偏偏…偏偏…」

      說到了讓曹真情緒激動的地方,他是垂頭喪氣直跺腳,「這簡直是羞辱啊,羞辱啊…讓我們回去就…就為了扮做那關麟的江夏兵,替他…替他關麟劫了東吳護送的馬隊,再將那諸葛瑾的族人悉數給送到江夏?這是羞辱我麼?這是奇恥大辱!」

      沒錯…

      曹操對曹真的命令,是將這支兵馬帶回去,然後假扮荊州軍,劫得諸葛瑾的族人,然後…讓他們一個不少、安安全全的送到關麟的地盤。

      這在曹真看來,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簡直是極致的羞辱。

      比起曹真的憤憤然,張遼顯得冷靜許多,他把這竹簡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後思索了一番,方才沉吟道:「也不算完全羞辱,至少後面還有一條,將諸葛瑾族人送到江夏後,壽春兵馬迅速反攻淮南,奪回合肥,進攻濡須口,將大魏在這一年以來失去的城池悉數奪回來,將大魏以前沒有打下來的,也一併打下來…」

      張遼語氣很平靜,但…他的心頭其實在悸動,沒有人比他…更想去攻東吳。

      東吳殺了他的救命恩人,他已經無數次向曹操請纓過。

      他甚至都想過就帶著八百弟兄,殺過去…

      然後將東吳孫氏整個一族給屠盡,以血恩人的仇恨。

      但…時局的發展,讓大魏與東吳突然就曖昧了起來,這也讓張遼只能把這一份「恨」深深的埋藏在心頭。

      他恨哪…

      他恨哪,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不敢邁出報恩的那一步!

      可現在,反攻東吳的機會就在眼前,張遼的心頭已經是波濤洶湧,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必須儘可能的平靜,去引導曹真…按照曹操的吩咐去做。

      「張將軍的意思是?」

      果然,曹真順著張遼的引導去問。

      張遼解釋道,「如今的時局迫使大王被迫做出這樣的選擇…既無法聯吳對抗荊州,那索性聯合荊州,將吳給一口氣吞了!二分天下——」

      「什麼狗屁時局!」曹真才不願意相信這些,他憤憤然的一擺手,「不就是大王被那荊州使者要挾,逼他這麼做的麼?不就是平魯城徐晃與三萬魏軍兵士的性命麼?他關麟在襄樊戰場焚燒的我大魏兵士何止三萬?他當初怎麼不提這條件了?這是假惺惺…」

      「可…現在局勢的主動權掌握在那關麟手裡,若大王不救,那大王將失去軍心、民望,將成為眾矢之的,就是九州之地,誰會為一個心似鋼鐵的大王效忠,誰會效力於一個置手下不顧的主公效力…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局面,子丹哪,你還年輕…考慮的無外乎是一場戰役的得失,可魏王考慮的卻是天下,天下呀…」

      張遼的話帶著些許感嘆,些許感慨…

      這一番話的成效卻是斐然的,曹真像是被這麼一引導,突然就能體會曹操的苦心,事實上,曹真也不可能違背曹操的命令。

      他唯獨有些不忿兒:「一想到要幫那關四做事,我就…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次竟還要幫他救人?唉,我現在是方寸大亂,文遠將軍哪文遠將軍,你說說該怎麼辦?你替我拿主意吧!」

      「還能怎麼辦?」張遼頓了一下,然後提議道:「那關四這次算是不錯了,何況…合肥昔日是我丟的,我做夢都想要奪回來…」

      「此番,不過是喬裝劫下諸葛一族的人,就當送個順水人情給那他好了…若能奪回來淮南、合肥,乃至於濡須口…江東一群小人,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給大魏添亂,故而…就算是二分天下又如何?大王非楚霸王,那關家父子也非漢高祖!」

      說到這兒,張遼的目光變得堅毅,他已經開始部署,「子丹將軍,你來假扮江夏兵士,劫掠諸葛族人,將其送到江夏;」

      「而我…只需三千人,足可以拿下整個淮泗,到時候子丹將軍再馳援而來,你、我一道兵進合肥,將大魏失去的悉數奪回來…此戰,若是有功,那子丹將軍是頭功,若是有過,那悉數是我張遼之過!」

      這…

      面對張遼的提議,面對張遼拋出的功過誘惑。

      曹真很難不接受張遼的提議,他沉吟了一下,猛地一拍桌案,「如此安排甚為妥當,不過,進攻淮南,三千?哪夠?我給你五千騎,算上你原本的八百部曲,十日?文遠將軍可能定淮南?」

      「十日?哈哈…」張遼笑了,像是總算有機會達成所願一般,無比釋然、開懷的笑了,「關羽從襄陽打到柴桑用了十日,他關羽快?我張遼又豈會慢過他?何須十日?繼子丹你成功劫掠那諸葛一族的族人後,五日之內,淮南收復,七日之內破合肥,十日之內兵臨濡須口,一切順利的話,十五日大魏雄兵君臨他建鄴城下,讓那些鼠輩膽戰心驚。」

      聽著張遼這信誓旦旦的話…

      曹真莫名覺得心裡有底。

      他雙拳握緊,「那…就按大王說的,咱們就這麼幹,哼,便宜關四那小子了,就讓他先嘚瑟幾天,等你、我先滅東吳,在去殺他的威風——」

      就這樣…

      連夜,這支回援的曹魏淮南軍,迅速的調轉馬頭,又一次疾馳往壽春方向趕去。

      只不過…

      此刻,東吳哪裡知道,它那空虛的淮南防線,正被一群虎豹財狼給盯上,給惦記著。

      東吳又哪裡知道,護送諸葛恪赴許都城的這支隊伍,同樣被另一群豺狼虎豹給密切的關注著!

      恍然一夜之間,三足鼎立的局勢搖搖欲墜…

      兩分天下的時局,突然就…就又近了一分!

      …

      …

      許都城,魏王宮殿。

      遙遙,程昱的聲音響徹而起,驚起了那宮殿九脊之上本在熟睡的雀兒。

      「大王…就…就這麼答應那諸葛恪的要求了?」

      此刻,程昱的面頰複雜至極,像是困惑、驚詫、迷茫、擔憂、驚悚…像是這許多情緒的複合體。

      說起來,曹操答應了諸葛恪的條件,賈詡是提前知道的那個,程昱倒顯得後知後覺,乃至於…還把諸葛恪「變節」,簽訂契約的這條「假情報」傳到了東吳的驛館…傳到了東吳使者的耳中。

      這…這無疑會讓他們做錯最錯誤的判斷,做出足以讓東吳亡國的決策。

      程昱想不通…為什麼?大王這樣霸道、強勢的一個人,他怎麼就會答應諸葛恪…不,不是諸葛恪,而是那關麟提出的「完全不合乎情理」的要求。

      而…面對程昱的質疑,曹操沒有說話,他坐在王位上,卻是神色蕭索,一雙手狠狠的按壓著眼前的桌案。

      反觀同初這宮殿中的賈詡,知道一切的他,此刻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事實上,曹操何止答應諸葛恪,配合他演這處救出「諸葛族人」的戲,按照他的吩咐去進攻淮南,進攻合肥,進攻濡須口。

      除此之外,曹操還答應了諸葛恪最後一條,那就是十日之後,讓出許都!

      「大王…」程昱還在勸,「就算…就算是為了那三萬魏軍,為了徐晃將軍,為了軍心與民望,可…配合他諸葛恪演戲可以,進攻淮南也可以,可…可放棄許都,這…這是帝都啊,大王這是要…要替漢天子遷都麼?大王想想此前的董卓、想想那李傕、郭汜,凡漢遷都…不祥,不詳啊!」

      在程昱聲嘶力竭的一道道聲音中。

      曹操的雙拳緊握,一雙虎目瞪開到最大,幾乎爆裂而出。

      「大王…」

      程昱還想說話,曹操是他的太陽啊!

      他要捧起曹操這個太陽啊——

      可現在,他看到的是日薄西山,是光芒不再,是被局勢的不利,被心頭的壓力給壓的就快喘不過氣來的曹操…

      「大…(王)!」…這次,程昱的話才剛剛發出,曹操終於開口了,他緩緩起身,走到這大殿中巨大的窗子前,窗子可以遙遙望見那高聳的階梯,望見他與諸葛恪那一夜會面時的高台。

      曹操望著那高台,他感慨道。「仲德,你可知孤那一夜見到了什麼?」

      「什…什麼?」程昱驚問。

      曹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比劃著名指了指天穹。

      程昱也隔著窗子望向天,可似乎天穹中除了那一片片雲朵,除了那浩日外…什麼都沒有。

      曹操的目光也緩緩的抬起…

      與程昱區別的是,眼前的這一片天讓曹操回憶起那一夜…他與諸葛恪聊了整整一夜,就在破曉之時,他抬起頭,看到的那無比驚悚的一幕。

      也正是這一幕…讓曹操意識到。

      許都城…他根本守不住!

      乃至於洛陽,他也守不住,那一刻的曹操他只想遷都,甚至…他不想遷往洛陽,他想遷往鄴城!

      他想離開這個讓他恐懼的地方!

      恐懼的天穹之下——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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