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師塔第七層。

  回到自己房間的莫亞第一時間就激活了刻在房間內部用於防範外界精神力探查的巫陣。

  接著莫亞快速盤坐下來，進入了冥想狀態，調動精神力開始全面地檢查起自身來。

  幾分鐘後，莫亞退出冥想狀態，看向一旁的穿衣鏡，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摸了摸下巴，一陣咋舌。

  「嘖，當著巫師的面對大巫師出言不遜還真不是一般的拉仇恨啊，這才講了兩句而已，就已經給我下了七個詛咒了。」

  詛咒巫術是從精神巫術中延伸出來的一個分支，其原理主要是以自身的精神力為引給對方暗中施加一些在特定條件下會被觸發的負面影響。

  但因為詛咒巫術誕生的時間比較晚的緣故，目前巫師中並沒有以詛咒巫術為主要手段的巫師。

  大部分巫師學習詛咒巫術更多的是為了整蠱一下其他人，畢竟哪怕是目前威力最強的詛咒巫術，其效果也只能做到讓超凡巫師直接咒殺正式巫師而已，這還是建立在準備時間足夠久的情況下。

  成為巫師後，直覺就會變得異常敏銳，類似詛咒這樣的東西，如果帶來的危害超過一定程度的話，立刻就會察覺到不對勁。

  而如果是超凡巫師的話，其直覺的敏銳程度甚至在已經達到能精確地趨吉避凶的地步，到了這種程度，詛咒巫術想要對其發揮出作用就更加異想天開了。

  所以至少目前來講，詛咒巫術更多的是扮演著茶餘飯後等整蠱道具的作用。

  「不過如果能找到讓詛咒無法被直接察覺的方法的話，這門巫術或許真的有大放異彩的可能？」

  莫亞一邊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詛咒，一邊在心中自語著。

  「要不之後和師兄試著討論一下改良詛咒巫術的課題？」

  莫亞的腦中有些活絡地想著，但隨即他便搖了搖頭，放棄了這個打算。

  這種能影響一整個派系的根基的改良絕非一朝一夕的事，詛咒巫術發展到現在也有百餘年了，但卻仍沒有一點崛起的跡象，已經能說明這門巫術改良的難度之大了。

  況且接下來他恐怕得面對一系列接蹱而至的問題，到那時光是抽時間保證自己主修的土屬性元素巫術跟上進度都應該是件難事了，就更別提其他的了。

  莫亞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摒棄掉心中的這些雜念，專心破除起身上的詛咒來。

  這幾個詛咒都屬於那種整蠱大於傷害的類型，顯然暗中給他下詛咒的那幾個巫師也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而已，並不打算真的把他怎麼樣。

  「吃飯卡喉嚨，喝水嗆到，走路摔跤……」

  莫亞看著自己身上的這幾個詛咒，看得出來這些詛咒明顯是惡趣味居多。

  真要說的話最惡毒的大概就是那個腹瀉和便秘的結合體了，這個是真的有點過分了。

  略感無語的莫亞也不再磨蹭，精神力一動，身上的詛咒瞬間全被破除。

  忽然，莫亞感覺自己身下的地面微微顫動了一下。

  「弗倫老師這就動手了？」

  雖然之前討論時就已經確定好如果那名叫伍倫迪的超凡巫師敢挑釁的話弗倫完全沒必要容忍，但這麼快就動手著實有些出乎莫亞的意料。

  他這才離開幾分鐘？

  莫亞將視線移到窗外，卻剛好看到伍倫迪飛出巫師塔然後驟地在半空中閃身並如同驚弓之鳥般警惕地環繞四周最後倉皇逃竄向北方的一幕。

  「居然真的趕走了……」

  莫亞看著迅速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伍倫迪，瞳孔微微一縮。

  當初亞穆說他有辦法保證伍倫迪不敢在巫師塔逗留時莫亞就有所懷疑，但真看到亞穆居然真的是利用超凡巫師對生死危機的感應將對方嚇跑時，仍不由得有些心驚。

  能做到這種事，代表亞穆已經擁有了能滅殺超凡巫師的實力，但問題是亞穆成為正式巫師也才不過半年的時間。

  「果然，這傢伙才是我們中秘密最多的那一個。」

  莫亞的目光微微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接著他輕舒了一口氣。

  眼下暫時還是不要去理會這些事了，先確保好這幾天的計劃的順利完成要緊！

  接著，莫亞盤膝坐到床上，在腦中預演起下午要做的事情來，不再去思考亞穆究竟隱藏了多少實力的問題。

  不論如何，亞穆的實力比想像中的更強對莫亞來講只有好處，他的這位師兄手段越多，那麼他這個明面上的誘餌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也就越安全。

  ……

  第一天的計劃順利進行後，之後幾天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為了確定莫亞的神話級資質的真實性，每天早上他都會在一眾巫師們的注視下測試精神力的變化量。

  並且為了防止他造假，每天測試前都會喝下一瓶頗為珍貴的冰心魔藥，這種魔藥的用處是可以大量恢復精神力，巫師們會藉此來確定他每次測試前精神力是否是滿盈狀態。

  很顯然，部分巫師所想像的意外情況並沒有發生，當他們發現莫亞的精神力確實在以每天2左右的速度穩定提升後，哪怕心中對口出狂言的莫亞有諸多不滿，也不得不承認莫亞的資質確實達到了神話級。

  「呵，我說過多少次了，這種無聊的測試根本沒有必……」

  「莫亞！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

  黑塔石碑前，一臉桀驁不馴的莫亞嗤笑著看著石碑上的數據，狂傲地說著，惹得一旁的弗倫直接出言呵斥道。

  莫亞的眼神閃過一抹陰狠之色，但還是不甘地點了點頭，聽從了弗倫的命令。

  一旁的巫師們對這一幕已經是見怪不怪，因此都只是安靜地看著，並未有過多表示。

  「弗倫，恕我直言，你這個弟子的天賦雖然很強悍，但他的性格著實有點過於倨傲了。」

  等到莫亞離開後，一名和弗倫交情還算不錯的巫師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弗倫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但莫亞他就是這個性子，哪怕是我也很難管好他，說實話，我其實已經在考慮等大巫師回來後要不要直接將他引薦給大巫師做弟子了。

  相比起我來，大巫師或許更適合做他的老師一些。」

  「大巫師嗎…這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而且如果他知道巫師界居然真的出現了第二個神話級資質的人話，恐怕會很高興吧？」

  「呵，就憑那小子？天天一口一個超越大巫師？就他這副模樣，別說給大巫師做弟子，去給大巫師當雜役都不夠！」

  一個個巫師們各自表達著自己的態度，其中大部分都對莫亞抱有一定的厭惡之情，只有少部分和弗倫關係比較密切的巫師說話略微委婉了一點，但態度顯然也不是站在支持莫亞的那一邊。

  說實話，但凡莫亞不動不動就把超越大巫師這句話掛在嘴邊，巫師們對他的印象可能還會好一點，但現在……

  哪怕他們已經認可了莫亞的神話級資質，但對對方卻怎麼也提不起好感來。

  畢竟對他們這些一路在大巫師的帶領下患難與共過來的巫師來說，大巫師在他們心中可以說占據著極其高尚的地位，因此像莫亞這種對大巫師極度不尊重的言行，可以說是在絕大多數巫師的底線上瘋狂跳舞了。

  「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弗倫，你弟子這邊我們已經確認過了，到時候真理之塔那邊會將他的信息更新上去，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嗯，麻煩你們了。」弗倫看著眼前的眾人，感謝道。

  「哈哈，沒什麼，畢竟我們也算難得有這麼個機會聚一次，行了，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為首的那名巫師笑了笑，交代了兩句後，率先離開了。

  剩下的巫師們也紛紛和弗倫簡單聊上兩句後便相繼離去，巫師塔的第十五層一下子就變得冷清了不少。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看著人去樓空的巫師塔，弗倫輕輕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愧疚之色。

  來著的巫師有不少都是和他交好的人，甚至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能與他彼此以朋友相稱的，但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從始至終弗倫都沒有告訴過他們半點真相。

  一聲嘆息迴蕩在巫師塔第十五層。

  「亞穆，探查的怎麼樣了？」

  弗倫轉過身，看著空無一人的背後，開口道。

  沒有人回話，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但亞穆的聲音卻是憑空在弗倫腦中響起。

  「確實有好幾個先前被我們忽略的人露出了破綻，不出意外的話，之後他們應該會想辦法把老師你從巫師塔這邊支開，創造出單獨和師弟見面的機會。」

  果然和莫亞猜測的一樣，他們這邊早就有人不知不覺變質了嗎？

  弗倫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希望亞穆說的是一句玩笑話，但事實卻不容他去否認。

  一想到曾經和自己暢所欲言的朋友可能會變成刀刃相向的，弗倫就忽然感覺自己心中像是猛地壓下一塊重石一般。

  但是……

  弗倫深呼吸了一口，眼中閃過一抹堅決與果斷。

  「說吧，都有哪些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肅殺的氣質從弗倫身上升起。

  只見前一秒還有些優柔寡斷的中年白巫師仿佛突然換了個人一般。

  不，準確來講並不是突然換了一個人，而是常年隱藏自己的猛獸在這一刻終於選擇撕掉了自己身上套著的那層羊皮！

  「必要的時候，我會親自動手去處理掉他們，這算是我對曾經身為友人的他們最後的答覆！」

  中年白巫師用平靜的語氣說著無比冰冷的話語。

  從一開始，弗倫就沒有考慮過第二種選擇。

  因為他明白，對方也絕對不會給他選擇的機會！

  既然已經決定了站在對立面，那就註定了最後的結局只能有一個。

  ……

  十分鐘後。

  巫師塔第十三層的密室。

  莫亞看著眼前的弗倫，眼皮微微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眼前的弗倫突然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師兄，老師這是…？」

  莫亞用精神力悄悄朝亞穆詢問著。

  「想開了一些事情而已，這其實才是老師真正的模樣，只不過近幾年因為在這邊安心生活了一段時間，性格才變得收斂了不少。」

  亞穆的聲音在莫亞腦中響起，莫亞聞言，看了看弗倫，中年白巫師在容貌上其實並未發生任何變化，但給人的感覺卻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別。

  如果說之前的弗倫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溫和的暖玉的話，那現在就如同散發著凜冽寒意的鋒刃。

  光是站在對方身邊，都能感受著對方身上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銳氣。

  弗倫掃了眼莫亞和亞穆，微微點頭，用頗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按照這個趨勢，要不了多久他們應該就會想辦法把我從這裡吸引走，創造出一個單獨和莫亞你見面的機會。」

  說著，弗倫看向了莫亞，莫亞則是輕輕點了點頭。

  「就如老師所言，我們這幾天的表現應該足夠讓他們確定我們之間確實存在嚴重不合的事實。

  再考慮到救贖派巫師原本最大的缺陷就是因為缺少了一位能真正和大巫師勢均力敵的強勁後援，再加上他們現在本就處於一個勢弱的情況，可以說，他們現在急需一個能打破局面的契機！

  因此，當發現我這個神話級資質的天才似乎存在很大的策反可能時，他們絕對不可能就這麼坐得住的。」

  這就是莫亞當時和弗倫定下的計劃，在了解到巫師們目前的格局後，莫亞果斷選擇了這套方案。

  事實上，巫師們內部只有學術流派的分別，而並沒有明確用於分割團體的派系之分。

  但在約莫一百年之前，一些不和諧聲音漸漸出現在了巫師的團體中。

  極少數的巫師們聚集在一起，認為巫師們不應當放下身段去理會那些不是巫師的普通人，認為巫師理應當高高在上，俯瞰所有巫師以下的生命。

  並且他們主動做出拿那些沒有天賦的普通人當做實驗材料的舉動，美曰其名稱這是將毫無用處的人的價值最大化，並且暗中靠著巫師的力量奴役和圈養了相當一部分普通人類，在自己的巫師塔中拿普通人肆意取樂。

  這種論調一出現，就遭到了大量巫師的斥責，甚至就連一直本著不過度干預巫師們選擇的大巫師也隱隱表示了對這種想法的厭惡。

  因此，救贖派系在短暫的冒頭後，就又迅速消失了下去。

  但事實上，它們不過是由明轉暗，用更加隱晦地方式和傳播罷了。

  並且在帝國之戰結束後，救贖派系在暗中的發展速度更是直接迎來了一個鼎盛時期。

  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巫師喊出了既然解放了那些飽受貴族之苦的平民，給平民和農奴們帶來了救贖，那麼這些平民和農奴將巫師當做主人來崇拜和敬仰也是理所應當的這樣的論調。

  ——他們在成為新的『貴族』。

  當莫亞了解到救贖派系的時候，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這一方面，並且心中完全沒感覺到任何意外。

  不，硬要說的話，在掌握著能輕易決定凡人生死的力量的情況下居然過了整整四百年才出現一點苗頭，並且還拖延了一百年才借著戰爭的機會再次爆發，這種情況反而才是更讓人意外的。

  「人心變質的速度，遠比夏日裡的屍體要快得多，雖然我並不喜歡大巫師對我說的這句話，但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弗倫看著莫亞和亞穆二人，閉上眼，輕聲嘆息道，但接著，他的話鋒驟地一轉，眼中閃過一抹鋒芒，鏗鏘有力地說道：

  「但這絕不意味著他們干出的行徑就可以被寬恕！

  當他們做跨過某條界限的時候，就等同於徹底否認了自己曾經也是那些平凡的人類中的一員的事實！」

  說著，弗倫看向莫亞，凝視著他，目光深邃地說道：

  「等到我離開後，他們肯定會邀請你去參觀他們的巫師塔，莫亞，我在這裡對你提出一個要求。」

  莫亞點了點頭，神情一凜。

  「我知道，莫亞你凡事都喜歡將其權衡利弊後再做決定，但這一次，我希望你能衝動一點。」

  弗倫看著莫亞，語重心長地說道：

  「有些底線，一旦嘗試越過，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很可能會變得無法回頭。

  莫亞，我並不希望你變成那樣，你明白了嗎？」

  莫亞聞言，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後，他開口道：

  「老師，這次弟子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莫亞抬起頭，凝視著弗倫，神情嚴肅地說道：

  「或許在老師你的眼中，有些東西哪怕不越過那條線也能辦到，但弟子卻很清楚，對付那一類人，如果不跨過那一條線的話，是根本不可能讓他們真正放下防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