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亞一臉不解地問道，沒搞懂小丫頭大晚上跑下來幹嘛。

  「露明娜姐姐跟我說她今晚會和亞穆師兄他打很久的架，怕吵到我，所以讓我下來睡。」

  奧薇莉亞有些怯怯地說道，把頭往枕頭裡埋低了幾分，和白天熱情洋溢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

  聽到奧薇莉亞的解釋，莫亞的面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兩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還真是感謝那兩個傢伙居然還知道考慮奧薇莉亞的身心健康了，呵呵！

  算了，往好處想，至少這次是亞穆去露明娜的房間，如果是露明娜來找亞穆的話，受折磨的恐怕就得變成他這個住在亞穆隔壁的人了。

  畢竟他可沒那個臉為了這種事溜到上面去睡覺。

  「我知道了，跟我來吧，我帶你找一間空著的房間。」

  莫亞嘆了口氣，摸了摸奧薇莉亞的小腦袋，正準備領著對方去找一間空房時，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

  「師姐，還有什麼事嗎？」

  莫亞一愣，看著奧薇莉亞，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我不敢一個人睡，以前都是露明娜姐姐陪我一起睡覺的。」

  小丫頭小聲說著，將半張臉埋進了枕頭裡，聲音細若蚊吟。

  「……」

  莫亞看著一副怯生生模樣的奧薇莉亞，和那雙不斷地朝自己瞄著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進來吧。」

  說著，莫亞收回步伐，領著小丫頭往屋裡走去，小丫頭見狀，臉上頓時露出一副喜悅的神色。

  「小心點，地上有些滑，別摔倒了。」

  莫亞看著東張西望的奧薇莉亞，叮囑了一句。

  「嗯。」

  聽到莫亞的提醒，小丫頭立即就老實的下來，沒再東張西望，而是抱緊枕頭，乖乖地跟在莫亞身後，緊張的神情似乎生怕莫亞把她趕出去一樣。

  「也不用那麼緊張，想說什麼的話直接說就好了。」

  莫亞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奧薇莉亞，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

  奧薇莉亞聞言，緊張的神情漸漸緩解了下來，然後看了看四周，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好了，奧薇莉亞，你睡靠窗的那邊還是裡面？」

  從衣櫥中取出一套新的被褥並將床鋪整理了一下後，莫亞溫聲詢問道。

  小丫頭沒有說話，只是怯怯地指了指床鋪的邊緣，然後躡手躡腳地抱著枕頭，拖著身上的棉被，坐到了床鋪的邊緣上。

  「嗯，既然決定好了就早點休息吧。」

  莫亞看著奧薇莉亞，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後，關掉燈，躺到了另一邊。

  房間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

  莫亞看著窗外的景象，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星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讓他的眼眸多出了幾分深邃感。

  「師弟…你不睡嗎？」

  過了一會兒後，細小的聲音忽然鑽進了莫亞的耳中。

  莫亞轉過頭，才發現奧薇莉亞側躺著，雙手抱著枕頭，正露出兩隻眼睛悄悄打量著他。

  「在想未來的一些事情。」

  莫亞微笑著回答道，看著小丫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反問道：

  「怎麼了？是睡不著嗎？」

  「嗯。」

  細微的應答聲從枕頭後面傳來，只見小丫頭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縮了縮腦袋，差不多將整個人都藏到了枕頭後面。

  「有心事？」

  「…嗯。」

  這一次，小丫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吱聲。

  莫亞看著奧薇莉亞，望著那一雙明亮卻又帶著幾分茫然的眼眸，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後，輕聲問道：

  「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嗎？」

  這一次，奧薇莉亞似乎是沉默了下來，只是把臉埋在枕頭中，許久都沒有說話。

  莫亞也並未再出聲詢問，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師弟……」

  良久，細若蚊吟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只見奧薇莉亞低頭看著枕頭，臉上浮現出一抹落寞的神色。

  「為什麼大家不肯討厭我？」

  這句話的聲音比先前還要輕了幾分，如果不是莫亞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恐怕都無法聽清楚。

  好在靠著黃金騎士比常人更敏銳的聽覺，莫亞還是聽見了小丫頭在說什麼。

  但這也讓莫亞微微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奧薇莉亞會這麼說。

  而小丫頭似乎並沒有理會莫亞的反應，只是盯著枕頭，繼續說道：

  「我很調皮，而且還經常搞惡作劇，還不聽話，修煉的時候也不認真，還經常鬧脾氣，學習也不認真，明明知道師弟你不是我的對手還一直欺負師弟你。」

  「我還經常打擾弗倫老師的修煉，還偷偷告過亞穆師兄的狀，倒掉過露明娜姐姐給我做的飯菜，故意把師弟你做的菜弄成亂七八糟的樣子！」

  奧薇莉亞說著，語氣漸漸染上了一絲哭腔。

  「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孩子，可是為什麼大家一直都不肯討厭我！為什麼露明娜姐姐一直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亞穆師兄還是會不停地逗我開心！為什麼弗倫老師一直不肯罵我！為什麼師弟你從來都不生我的氣！」

  漸漸的，奧薇莉亞的聲音越說越大，淚水開始在她的眼眶打轉，只見她紅腫著眼眶沖莫亞喊道：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趕我走！明明我是一個這麼壞的孩子！為什麼你們還要一直對我這麼好！」

  「明明我害死了那麼多人！明明有那麼多人因為我死掉了！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扔掉奧薇莉亞！」

  奧薇莉亞的聲音變得嗚咽，淚水如同決堤了一般奔涌而出，成串地打落在枕頭上。

  「為什麼大家就是不肯扔掉奧薇莉亞，明明…明明只要不管奧薇莉亞，大家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

  莫亞怔怔地看著泣不成聲的奧薇莉亞，眼中倒映出對方的背影，腦中的思緒在這一刻似乎是突破了某種枷鎖，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他們跟我說，這個孩子懂事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會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究竟是怎樣樣一個地方。』

  『他們將自己最好的東西給她，想辦法讓她快樂無憂地長大，儘管那僅僅只是一套乾淨的衣物和每天一份乾淨的食物。』

  『對他們來說，奧薇莉亞就如同他們的信仰一般。』

  弗倫曾經說過的話語開始在莫亞腦中瘋狂迴蕩，莫亞的呼吸漸漸凝固，與奧薇莉亞相處的點點滴滴開始不斷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原來是這樣……

  自己居然一直忽略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

  呵，虧自己當初還誇下海口，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讓弗倫看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虧自己居然狂妄地認為輕易就理解了奧薇莉亞的想法，自大地覺得這半年裡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奧薇莉亞好！

  自以為是！！

  ——莫亞，你的第二課，根本就沒有完成！

  啪！

  清脆的巴掌聲突兀地響起，甚至讓抽泣嗚咽著的奧薇莉亞都愣了一下，她抬起頭，卻看到莫亞正毫不留情地又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啪！

  第二聲清脆的響聲響起。

  奧薇莉亞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甚至忘卻了哭泣。

  「師弟，你……」

  「沒什麼，只是讓自己清醒一下而已。」

  莫亞微笑著說到，看著眼前的小丫頭，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再睜開眼時，眼神已是無比清明。

  只見他伸出手，輕輕擦拭著奧薇莉亞臉上的淚痕，撫摸著小丫頭蔚藍的頭髮，輕聲問道：

  「奧薇莉亞，我想知道一件事，你其實一直記得小時候的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