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還在懷疑，這個年輕男子是什麼來歷，當他大搖大擺走進書記辦公室，又在書記的位置上坐下時，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就是新來的市委一把手，此刻，這名三十五六歲的秘書，感覺到頭冒冷汗，背後發涼。

顧秋坐下來，打量著對方。

也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看起來應該不會太大，三十五到四十之間。可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巨大的生活壓力留下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雖然是西服和領帶的結合，但是顧秋看得出來，這身衣服上下不超過三百塊錢。

鼻染上的鏡片，透著一種儒雅的氣息。這樣一名年輕人，應該說是年輕人吧，不能把他歸到中年人的行列。

呆在秘書科里，應該有些年頭了。

顧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猶豫了下，「韓琛。」

「進秘書科多久了？」

「十一年了。」

顧秋問，「那你多大了？」

「今年三十六。」

三十六歲，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要老，顧秋又問，「你是怎麼進秘書科的？」

韓琛說，「我以前是工廠的宣傳員，因為一篇文章，就把我調到秘書科來了。」

「什麼樣的文章？」

「那是我在報刊上發表的一片散文。」韓琛的聲音很低，顧秋哦了一聲，「你剛才是在幹嘛，這麼緊張。」

韓琛似乎有些害怕，「我在弄點小文章，工作之外的事情。」

顧秋剛才看到了，是一篇散文。他就看著韓琛，「你很喜歡文學？」

韓琛的臉都憋紅了，「有時發表幾篇，一個月也能弄個六七百塊錢。」

顧秋看到他這表情，繼續問，「你的工資多少？」

「基本工資九百多塊，再加補貼什麼的，不到二千。」

「結婚了吧？」

韓琛搖頭，「家裡有務農的父母，以前談了個女朋友，後來分手了。從此一直沒有再找。」

顧秋了解到一些情況，這才從桌上拿起一包煙，「抽煙吧，拿去。」

「不！我自己有。」

顧秋道，「拿去吧！」看看錶，該去吃飯了。

顧秋站起來，「你先下去吧。」說完，他就走了。留下韓琛站在那裡，他沒敢要桌上的煙，顧秋離開后，他也跟著出來。

走出幾步，又回頭把門帶上。

顧秋吃了午飯回來，高學海又過來了。

「書記，秘書的人選，定下來了嗎？」

顧秋道：「秘書科是不是有個叫韓琛的？」

高學海愣了下，「有！有。」

「你說說他的情況。」

高學海想了想，「這人性格孤僻，不太活躍，聽說家裡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妹妹已經結婚了。他今天怕有三十七八了吧，一直沒有結婚，也不見他找女朋友。平時沒事，就躲在辦法室，挺不合群的。不過他有一個特點，文章寫得不錯，正因為這樣，才把他留下來了。」

顧秋聽了之後，對高學海說，「你讓他過來試幾天。」

「啊？」

聽到這個消息，高學海嚇了一跳，書記怎麼選這樣的人呢？高學海小心的問，「書記，韓琛這個人沒什麼人緣，性格又不好，是不是您再考慮一下？」

顧秋說，「去吧！就他了。」

高學海立刻出來，找到秘書長辦公室。

秘書長印國安剛剛回來，一股酒氣。

高學海說，「書記要韓琛過去試試。」

印國安道：「韓琛？沒搞錯吧？」他明明記得，自己把韓琛的檔案抽出來了，書記怎麼偏偏選中他？

不可思議。

高學海說，「我也說了，韓琛這人不合群，性格孤僻，要書記再考慮一下，書記說就他了，我也沒有辦法。」

印國安道：「隨他吧，他要就給他。」

印國安來到秘書科，看到大家都在，他就喊了句，「韓琛，你過來一下。」

秘書科里很多人都知道，新來的書記要選秘書，他們對這件事情極為關注。

聽到秘書長叫韓琛的名字，大家都望過來。

韓琛呢，跟秘書長去了。一時間，秘書科里的人，都在議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新來的書記，不會要韓琛當秘書吧？

大家都在那裡猜測，有人說不可能，韓琛這麼落魄，新來的書記怎麼可能看上他？肯定是他做了什麼壞事，又要挨批評了。

也有人說，「那是，這小子經常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挨了多少批評。有一次獎金都扣光了，看來這次又是挨罵去了。」

韓琛來到秘書長那裡，印國安看著他，「跟你說個事，韓琛。」

韓琛站在那裡，還是那樣老老實實。

印國安說，「新來的書記要招一名專職秘書，我想這個消息你們都知道了，我呢，跟書記重點推薦了你。你年紀也不小了，在科秘書呆了十年了吧？」

「是十一年，秘書長。」

「嗯，十一年好。時間越長，磨礪得更精。我對你的這支筆，一直是非常欣賞的。所以這次把這個機會給了你，你自己要好好爭取。」

「到了書記那裡，你要機靈一點，該倒茶的該茶，看到地上有什麼不幹凈的，要馬上打掃，還有，對什麼人來見書記，你要心裡有數，並不是什麼人來了，都可以直接見到書記。辦公室里的事，你就學著點吧。我想你既然呆了這麼久，沒吃過豬肉肯定也見過豬跑，好好乾，不懂就問。」

韓琛有點意外，新來的書記這麼快就定下來，要自己了？

有人說，守在秘書室里的人，就象宮裡的妃子，宮女。她們奉命入宮，皇上什麼時候臨幸，她們心裡根本沒底。有些人在秘書科里呆一輩子，窩窩囊囊，也不見得有什麼出息。

只是出了門，在外面的時候，人家會覺得，你是市委秘書科的，不知道內情的，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你。

知道內情的，倒是沒幾個會搭理你，因為你比那些普通的辦事員還不如。

秘書長做了一番交代，這才將韓琛帶到顧秋那裡。

顧秋看到韓琛，也沒說什麼，只是叫印國安安排一下，就這樣，韓琛當天下午，搬到了樓上書記辦公室門口的秘書室里。

這個消息傳出來，秘書科里的人都傻了眼，韓琛被書記看中，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誰都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機會流失。

顧秋呢，剛開始沒有太大的動作，初到邊陲州，他要實應一下環境，熟悉邊陲州的人文風氣。

韓琛剛剛上來，的確有很多地方不是太熟悉，顧秋也看出來了，他很緊張。

當然，一個在辦公室里跑腿十一年的人，頭一次有這樣的機遇，心裡自然緊張了。

對於韓琛來說，人生可能就這一次機會，抓住了，他就從此青雲直上。抓不住，他就此頹廢，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起來了。

人生，就是這樣。

有些人，一輩子有很多的機會。

而有人，永遠只有一次。

韓琛在邊陲州機關里呆了十一年，才看到一絲曙光。他自然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

初到顧秋身邊，顧秋明顯感覺到他的緊張。不過顧秋沒有說什麼，一個三十六歲還沒有結婚的男人，顧秋想，他應該比一般的人能承受更多。

整整一個下午，韓琛都在努力學習，鑽研一些不懂的問題。顧秋叫韓琛進來，「你晚上加個班，把萬天海國的資料給我找一找。」

韓琛雖然不知道老闆要幹嘛，但是他對顧秋的命令，當然毫不抗拒。顧秋跟他說了之後，他就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找到了很多關於萬天海國的資料。

第二天顧秋看到他的時候，兩眼通紅。

顧秋也沒說什麼，接過資料，開始研究這個萬天海國。它為什麼會在邊陲州這麼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