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沉默了。
頭一次,他對著自己父親鞠了一躬。
事實上,代替人皇承受他這一禮的是開天斧。
也是第一次,刑天對那個只留下一縷殘魂和自己完成了最後一次見面的父親產生了如此清晰而深刻的認識。
從前他聽說的人皇都是從別人嘴裡出來的人皇。
或是英名,或是罵名。
總之,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父親一生中的一個片段,因為那些敘說他父親是怎樣一個人的存在全都只見證了人皇波瀾壯闊的一生中的某一個片段!
這個鎮壓了一個文明紀元的男人對於別人來說是神秘的,所以別人怎麼說他都是片面的,因為對待不同的人他都有不同的態度。
所以,人皇在刑天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模糊的,他無法完整的在自己心裡勾勒出這個男人的形象。
甚至就是上一次在至尊戰場的海族領域親眼見過人皇的殘魂后,這種形象都是模糊的。
那一次見面,真的太短暫了,短暫的他們根本來不及說太多。
而且因為人皇只是一縷殘魂,不復最初的強大,所以在「他們」的窺視之下也無法說太多。
刑天記住的只是自己父親的那一道背影。
一道寬厚、挺拔的背影,哪怕只剩下了一縷殘魂腰杆子都始終挺得筆直!
一直以來刑天的印象中的人皇都特別的傲氣。
那種傲氣無法用言語來表示,彷彿整個天下都不值一提。
這種驕傲刑天不知道來源於哪裡,可能是源於父親強大的實力,畢竟人皇的修為傳統武道修鍊體系已經無法衡量,是整個璀璨的太古武道文明中站在絕顛的一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可能是源於他手中的權利,他是領袖,一個偉大的領袖。
可直到現在,刑天才知道自己錯了!
錯的非常的離譜!
父親的驕傲與實力和手中的權利無關,一切,都因為他是人族,因為他是姬家的男兒!
很可笑,對嗎?
姬家,一個一直領導人族反抗的家族,可也是一個失敗的家族,聖母姬戰死了,姬家的子孫後代有無數人血染黃沙。
人族,一個太古年間地位和豬羊差不多的羸弱種族,任人魚肉,世代為奴!
這樣的背景如何讓人皇驕傲和自豪?這聽起來簡直猶如天方夜譚!
可事實就是如此!
在看到人皇留在開天斧旁邊的文字后刑天就知道了,這兩個恰恰是人皇驕傲的理由!
因為他熱愛著人族和姬家,所以,他的眼中也就只剩下了人族和姬家,整個世界都不復存在了!
既然是不存在的,那麼他又何必在乎?
他有理由驕傲和自豪!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
事實上,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沒有見過自己的妻子,僅僅是推算出來的,和女帝之間也是一場陰差陽錯下的孽緣,他都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父親與丈夫。
可,他是偉大的!
至死,都為了自己所效忠一世的人族謀划著未來,為自己的信仰拼盡全力!
人族,至高無上!
這是怎樣的一種驕傲和自豪?
「父親,您放心。
我不恨你,但沒學會愛你,可我知道敬你!
你的路我會走下去,我不喜歡內戰,也不想內戰,我會在戰爭中尋找和平的契機,把『他們』揪出來,毀滅!
但人族會成為我的底線,倘若人族真的即將毀滅,徹底被滅絕,那我會挺身而出,不惜在裂九天十地也要護我人族永存!
因為,我姓姬。」
熱血在胸腔之中沸騰,刑天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表達自己這一刻的心情,所以,他乾脆直接將手探入了壓制開天斧殺機的法陣中,直接一把攥住了那柄寒光閃爍的大斧!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一股子血脈相連的感覺!
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眾生喋血、諸神隕落,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伐倒世界樹后帶給九天十地的災難。
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刑天不介意再一次將那種災難送給九天十地!
「嗡」
開天斧輕顫,能清晰看到空間都在細微的波動,似乎承受不了這把極道兵器的輕輕一顫,即將崩碎。
不過,這一瞬間開天斧上的殺氣卻內斂了,似乎從刑天身上嗅到了舊主的氣息,讓它的憤怒和殺機平息了下來。
「你是父親留給我的,未來,我們再戰天下!」
刑天輕嘆,這柄大斧弒殺了世界樹,沾染諸神和眾生的鮮血,殺機實在是太可怕了,是極道兵器,但也是天地間的魔器,殺機實在是太熾烈了,一旦出世必然血染天地!
這有干天和!
所以,非是萬不得已的時候,還真不能動這個武器!
略一沉思后,最終刑天還是決定先收起來,誰知,這個念頭一動,開天斧立即消失在了他的血肉中!
刑天傻眼了,修道至今,這種事情還真是聞所未聞。
「現!」
刑天低喝,下刻,開天斧又出現在了自己手中。
原來如此……
刑天輕輕嘆了口氣,心裡知道自己父親口中那種人和武器之間至高無上的盟約可能比血契要更加的高級,不分彼此,可以融入彼此體內!
不過,開天斧號稱古往今來第一禁器,上面蘊含的秘密太大了,根本不是自己一時半會兒就能探尋明白的,索性刑天也就放棄繼續琢磨下去了,再一次將開天斧收起來后,刑天便來到了那書桌旁的書架前。
他知道,自己要的秘密,可能就記錄在這裡面了,要不然以自己父親的性格不可能在自己的坐化之地留下這些東西。
……
刑天是從書架左手處開始看的,因為他發現書架上的所有竹簡全都是排著序號的,顯然人皇的意思是讓他從頭開始看。
竹簡厚重,上面甚至被不知名的法則保護著,顯然,這是人皇所謂,他不希望這些竹簡受到破壞或者遺失。
「嘩啦!」
刑天翻開了竹簡,坐在自己父親曾經坐過的椅子上仔細看了起來。
「孩子,既然你能來到這裡,那就說明你不光修鍊了人皇經,同時還是我的子嗣。
可能你聽說過我,可能你沒聽說過,可能我的事迹一直流傳到了後世,也可能時間淹沒了一切。
可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摒棄從前對我的所有看法來看這一切,用你的心去斷定對錯。
很抱歉,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告訴你一切,我已經沒時間了,沒辦法去跨越時光指引你。
我叫姬軒轅,我生在一個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家族——姬家!
我的一生波瀾壯闊又悲涼滄桑,我做過很多很多事情,生前從未向外人說起,只能用這種方式告訴我的孩子有關於我們這個家族和我這個人的一切。
我一生用劍殺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用筆來記錄那個黑暗的年代。
做這一切的目的我不是希望世人理解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你能不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