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哥微微抬起頭，目光變得悠遠的說道：「在以前的年代，縱然是強盜小偷，也都有著行業的操守，一旦違反了規則，將被所有同行強制驅趕出去。」

「但現在……」

疤哥的語氣有些悲痛起來：「所有人都把錢當成是第一位，為了錢可以無視規則，可以出賣兄弟，甚至可以將道義兩字都一概摒棄，我臉上的疤，就是最好的證明！」

葉英凡若有所思，對疤哥的這一番話只贊同一部分。

之所以說是一部分，因為有著規則的束縛，自然比沒有要來的強，但小偷和強盜畢竟都屬於見不得光的職業，沒有必要扯那麼多類似盜亦有道的話來當作遮羞布。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人，不如以前的人守規矩？」葉英凡平靜的發問道。

「不是不守規矩，是根本就無視規矩，什麼規矩在錢面前也都是狗屁！」疤哥憤恨的說著，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又補充道：「當然，我說的這些，也是在說我自己。」

葉英凡有些好笑的說道：「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話，那麼我問你，規則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一種限制，和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疤哥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準確的說，是一種約束，告訴從業者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葉英凡輕笑著再次問道：「那麼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麼別的用處？」

疤哥眉頭一皺，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說什麼，只是單純的覺得你的想法可笑。」葉英凡解釋道：「事實上，你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運氣好的可以了，按照正常來說，你大概率早就橫死街頭！」

這番話說的不客氣到了極點，同樣也是難聽到了極點，讓疤哥內心不禁怒火上涌，若非心知上去也是白白送死，此刻早就忍不住要爆發了。

葉英凡卻哪裡在乎他怎麼想，仍然自顧自的說道：「規則的存在很有必要，這一點我並不否認，但除了有必要存在之外，規則本身有能力讓所有人都遵從嗎？」

「你選擇守規矩可以，但別人選擇不守規矩同樣也可以，沒有什麼可糾結和氣不過的！」

疤哥哼了一聲，憤憤不平的說道：「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誒呦！」葉英凡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看來你不服氣啊，那我問你，規則因為什麼而存在？」

「因為行業的存在而存在！」疤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錯！」

葉英凡當場否決，並糾正道：「應該因為所有人的承認而存在，沒有人遵從，沒有人承認，規則連一張廢紙都算不上！」

「這……」疤哥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

「另外，需要特別說明的一點是，規則並不是自建立起就一成不變，而是根據時間的變遷隨時做出調整。」葉英凡慢悠悠的說道：「很遺憾，你所嚮往的那個時代的規則，放到現在並不適用。」

疤哥聽到此處，隱約覺得困擾在心頭的死結，即將就要被解開。

可葉英凡卻說到半截停下來，讓他忍不住催促道：「繼續說下去！」

「如果你也承認，以前的規矩不適用於當代的話，那自然也就沒必要談什麼守不守規矩了。」葉英凡說道：「因為你所謂的不守規矩，和人家所認同的規矩，根本就不是一個年代的規矩。」

聽聞此言，疤哥頓時如遭雷擊，清晰無比的感覺到，一直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突然間被一抹光亮刺穿，雖然僅僅一束，但在之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緊接著，那一束亮光慢慢壯大，直到將陰霾完完全全的驅散……

一時間，疤哥只覺得渾身都是有些放鬆，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沉悶的感覺，這一刻的輕盈和舒泰，當真讓他有些如欲癲狂的意思。

「多謝！」

良久之後，反應過來的疤哥再一次道謝，語氣無比的誠摯，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樣摻雜著敷衍。

葉英凡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多謝？

謝什麼？

我好像什麼都沒做啊，從哪兒來的這麼一句多謝？！

「不瞞凡哥你說，我這個人有點死腦筋。」疤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葉英凡一臉贊同的點點頭，這位光頭的這份自知之明，倒是真的值得人好好學習！

「在此之前，我因為一次變故，後來就得了抑鬱症，前前後後也找了不少的心理醫生，但始終都沒有什麼效果。」

說到這裡，疤哥突然間激動的攥住了葉英凡的手，感激道：「但是，今天跟凡哥你聊了幾分鐘，我竟然覺得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謝謝！真的感謝！」

葉英凡一臉的黑線，急忙將手抽回來，心道：特么的，這是何等奇葩的事啊，自己竟然在無意當中又多出一件本事？

不打針，不吃藥，用談話的方式進行治療，簡稱話療？

而且自己這特么的還是無形當中的話療？

因為直到最後，如果不是對方說明，自己還是懵然不知！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乾脆就好人做到底，給這光頭鞏固鞏固吧！

葉英凡暗想著，隨即乾咳兩聲，道：「其實，說到底現在你們這一行，並不是說就沒有了規矩，而且這些規矩都是顯而易見的，只不過你之前一心想著拿上世紀的規矩跟現在進行對照，到頭來忽略了而已。」

「凡哥這話怎麼說？」疤哥心悅誠服的問道。

葉英凡道：「就拿你跟你那幫小弟來當例子，你教沒教過他們什麼叫規矩？」

「那是自然！」疤哥點頭承認。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教的肯定是什麼兄弟義氣這方面的東西。」葉英凡目光瞥向疤哥，輕聲道：「我說的對么？」

「呃……」疤哥面現難堪之色，道：「凡哥說的沒錯，我教的確實是這方面的東西。」

瞭然的點點頭，葉英凡又問道：「那麼這一次你覺得效果怎麼樣呢？有沒有你預期當中那麼好？」

疤哥瞪大了眼睛，隱隱像是猜到了葉英凡的意思，但仔細想下去卻又是覺得一頭霧水。

糾結半晌，才不得不低頭說道：「這是我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