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李賀春會來。

蘇亮來了，彭利民來了，李賀春還能不來？

最恨我的就是他啊。

不過，我等的就是他。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當然，彭利民並沒注意到這些，他立刻站了起來，說道：「快請！」

不一會兒，李賀春就進來了，他和以前相比並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樣子，可惜就是少了一條胳膊，左臂空蕩蕩的，吊著一隻袖管。當初付出一條胳膊，還是沒把我們給拿下來，可想而知李賀春會氣成什麼樣子。

李賀春一進來，看到我在審訊椅上坐著，頓時雙眼冒火，咬牙切齒地說：「給我弄死他，立刻、馬上！」

彭利民攔著他，低聲說道：「李老爺子，我總覺得這事太奇怪了，他們完全沒必要再回來了，不弄清楚這件事情，我總覺得不踏實啊……」

李賀春同樣是個思維縝密的人，被彭利民一提醒，同樣覺得蹊蹺，又看向我說：「你想幹什麼？」

我笑著說：「我說我想你啦，來看望下你，你信不信？」

李賀春壓著火，怒氣騰騰地說：「別管他了，把他給我整進號子，我要不把他弄得屎尿橫流，我不姓李！」

蘇亮跟著嚷嚷，讓彭利民趕緊下令，把我弄到號子里去。李賀春都這麼說了，彭利民當然沒有二話，立刻就把工作人員叫了進來，準備把我轉移到拘留所。就我在揚州城犯下的累累罪行，剛才還在街上大打了一架，送進號里理所當然。

到這時候，我也不賣關子了，說道：「好吧，我招。」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繼續說：「不過，我只能和李老爺子一個人說。」

李賀春一聽，便朝我走了過來，但是彭利民又攔住了他，接著又招手讓幾個刑警進來，用槍頂住了我的頭，才讓李老爺子靠近我。彭利民挺謹慎的，生怕對我李賀春會不利。

其實我這渾身上下纏滿鐐銬，哪能騰得出手！

做好安排以後，李賀春才走到我身前，將耳朵貼到了我的嘴巴跟前。

我只對他說了兩個字：戰斧。

聽到這兩個字，李賀春的面色頓時一變，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似的：「你，你怎麼知……」

我冷笑著：「李老爺子，我覺得咱倆需要單獨聊聊。」

李賀春沒說什麼，擺擺手讓我身邊的幾個刑警都離開了，還讓彭利民和蘇亮都出去。彭利民憂慮地說：「李老爺子，這小子又耍什麼花招了？你可不能上他的當啊，萬一……」

李賀春已經被我們綁過三次了，彭利民並不希望再發生第四次。

「沒事，我自有安排。」李賀春說：「對了，把攝像頭也關上。」

李賀春都發話了，彭利民也沒辦法，說了一聲那您小心，便讓人都出去了。確認攝像頭也關閉，屋子裡只剩我們兩人，李賀春才說道：「說說吧，你怎麼知道戰斧的事？」

我說這不著急，我懷裡有幾張照片，你拿出來看看。

李賀春將信將疑，把手伸到我的懷裡，果然摸了幾張照片。

當然就是他和戰斧中人來往的證據。

李賀春當然知道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讓他整個家族灰飛煙滅都有可能！李賀春的手微微發抖，有些哆嗦地說：「你……你從哪搞來的？」

其實我也奇怪那些照片、視頻都是誰拍攝的，按理來說李賀春不可能自己留證據啊，所以只能是李賀春身邊的人了，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兒子，估計想拿這些東西威脅李賀春——大家族嘛，為了財產、家業，有些內鬥總是很正常的——結果卻落到了我的手上，讓我撿了一個便宜。

我笑著說：「實不相瞞，我還有更多的東西呢，不光照片，還有視頻……」

「在哪！」

李賀春猛地急了，一把抓住我的領子，惡狠狠說：「快說，不然我要你命！」

「你隨便要。」我冷笑著：「如果我在天黑之前還沒獲得自由，或是沒有消息，我安排的人馬上會把這些東西提交政府！」

「別……」李賀春怕了，真的怕了，沒人比他更知道這些東西的嚴重性，他渾身都開始發抖了，「別那麼做，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就知道李賀春會有這麼一出，這麼大的家業要是毀在他的頭上，他將是整個家族中的罪人，百年李家也將毀於一旦。

這也是我敢堂而皇之地進入揚州城的原因。

沒有金剛鑽，怎麼敢攬瓷器活？

李賀春不斷哀求著我，希望我別把這些東西提交出去。我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嘆著氣說：「既然你這麼害怕，為什麼要和戰斧接觸呢？」

「因為我慫……」李賀春哆嗦著說：「美帝那麼兇殘，我總覺得咱們國家要不行了，遲早要被人家給取而代之的，所以就想提前給自己留條路，確保美帝佔領華夏以後，我們李家還能繼續延綿輝煌……」

「你真他媽……」我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身上還鎖著鐐銬，真恨不得狠狠扇他幾個耳光，現在只能惡狠狠地罵他：「你這個漢奸、漢奸！」

——任何一個樸素的國人，在面對李賀春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想敲爛他的腦袋！

「我有什麼錯？」李賀春給自己辯解著：「我們李家之所以能存百年，不就是因為每次都站對了隊嗎，北洋的時候、民國的時候、軍閥的時候……一直到共和國的今天！我們就是每次都站對了，才有今時今日之輝煌！提前給自己安排後路，有什麼錯？就像殺手門和隱殺組，難道你們就是正義的嗎，不也是在逼我站隊嗎？」

「那他媽的不一樣！」我沖李賀春罵著：「甭管北洋還是民國，起碼都是華人，都是我們自己人！你他媽投靠美帝算什麼，你要正兒八經地移民也就算了，畢竟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大家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選擇……可你這是聯合境外勢力來禍害華夏啊，你說你是不是漢奸，你說你該不該被釘在恥辱柱上，讓後世唾罵你一輩子？你就像是引清入關的吳三桂，雖然後來滿人也成為了我們的一份子，可大家對吳三桂的謾罵從沒停過，難道你要做和他一樣的人嗎？還有汪精衛，當初投靠東洋人，你覺得一千年以後就沒人罵他了嗎……」

我沒什麼文化，高中畢業就沒讀書了，可是這種樸素、堅定的愛國主義，我覺得應該是寫在每一個人的基因里的，所以才會這麼激動地指責著李賀春。

李賀春被我罵得無話可說了，一張老臉紅到了脖子根。

當然，也可能是被我戳穿了，他已經退無可退，只能哀求著說：「張龍，我保證和戰斧切斷聯繫，拜託你一定不要舉報到上面去，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這裡面了……」

我有些厭惡地看著李賀春，真是打心眼裡不喜歡他，要不是老首長不讓我打草驚蛇，我一定會讓李賀春付出代價的。

我冷冷地說：「不舉報你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你說，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李賀春變得慷慨激昂起來，畢竟這和他的身家性命有關。

「第一，徹底斷絕和戰斧的聯繫，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和他們偷偷來往，讓你全家灰飛煙滅！」

「好，一定做到！」

「第二，從現在起，全力支持我們隱殺組！」

李賀春愣了一下，似乎這才明白我的真實目的，立刻媚笑著說：「這當然了，以後我揚州李家，就是隱殺組的堅定支持者……」

我算看出來了，李賀春這種人啊，就是個見風使舵、奴顏婢膝的傢伙。陳不易同樣不是個好東西，但在「風骨」上面，李賀春真的差太遠了。回想一下剛入揚州城時，李賀春就放出話來，殺手門和隱殺組誰強就支持誰，也該看出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制裁手段，李賀春這種人，別指望他會忠誠，就得拿住他的把柄，永遠握在手裡不要鬆開，而且不能給他笑臉，才能把他製得服服帖帖。

「那還等什麼呢？」我冷笑著：「還不把我鬆開？」

「是、是……」

李賀春立刻回過頭去，出門把彭利民叫了進來，讓彭利民給我鬆綁，說我是無罪的。

「這……」彭利民當然吃驚，詢問李賀春：「李老爺子，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李賀春沉著臉說：「以前都是誤會，現在都說開了。從此以後，我和張龍就是鐵哥們、把兄弟！你們誰敢對他不敬，就是對我不敬！立刻，馬上給我把他鬆開！」

鐵哥們、把兄弟？！

李賀春斷了條胳膊，李茂才被閹掉了，兒媳婦被搶走了……

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這樣就抹過去了？

彭利民當然吃驚不已，甚至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敢不聽命令，過來給我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