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死了？！

這幾個字一出，無疑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我和程依依也是心裡砰砰直跳。我倆是很痛恨周晴、葉良不假，但不會把這種情緒投射到一個只有幾個月的嬰兒身上，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也是非常震驚。

當然，最吃驚的要屬葉良，他整個人都傻了，獃獃地說：「怎……怎麼會死了的？」

周晴沒有說話，只是恨恨地看著葉良，眼神之中滿是憤怒和怨毒。

「怎麼會死了的？」葉良又說了一句，又急匆匆地走上來，扒拉周晴懷裡的褥子，他的雙手有些顫抖，眼神更是緊張。

再狠再毒的人，也關心自己的孩子啊。

褥子很快被攤開了，露出一個小小的嬰兒來，因為視線和角度的緣故，藏在人群中的我和程依依看不清嬰兒的具體樣子，但是從葉良僵直的神態來看，孩子是真的死了。

現場更加寂靜，誰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做出半點動作。

葉良的整個身子都有點發起抖來。

「到……到底怎麼回事？」葉良哆嗦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孩子從前天就開始發燒了。」周晴盯著葉良，一字一句地說：「我讓你帶孩子去醫院，你不肯，說忙……」

「我是忙，你怎麼不帶孩子去醫院呢？」

「我有錢嗎？！」周晴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大吼著說：「你給我吃，給我喝，給過我一分錢嗎？！我沒錢，拿什麼去醫院？！我就眼睜睜看著他死了，我這個當娘的卻無能為力！」

周晴的眼睛紅了，瘋狂地咆哮著，精神狀態顯然很不穩定。

「你還我孩子！」

周晴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揮起斧子就往葉良的身上砍。葉良當然往後面退，周晴砍了五六下也沒砍中葉良，倒是劈爛了不少桌椅。現場也沒人敢管，大嫂劈大哥啊，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會去多管閑事，更何況葉良自己都沒還手。

但是也就四五下，葉良一把抓住周晴的手腕，又將斧子一把奪了過來，惱火地說：「你冷靜一點！」

「我怎麼冷靜！」周晴淚如泉湧，嘶吼著說：「我的孩子死了啊！」

周晴撲了上去，狠狠一口咬在葉良的肩膀上。

葉良沒有推開周晴，咬牙默默地承受著。

「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周晴一邊咬，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淚水浸濕了葉良的肩。

「對不起……」葉良伸手抱住周晴，咬牙說道：「這次是我錯了，我們再生一個……」

「不、不！」

周晴哭著，突然一把推開葉良，抱著孩子轉身往外跑去。

「周晴，周晴！」葉良急了，立刻說道：「快去把她追回來！」

好多個人往外跑去，整個KT酒吧也亂了起來。我鬆了口氣，心想終於是時候離開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程依依竟然也急匆匆往外跑去。我知道，程依依這是聖母病犯了——可能這個詞有點刻薄，畢竟她們曾經是非常好的姐妹，但周晴曾經處心積慮地想害程依依，我覺得這是一輩子不能原諒的事，更不可能對周晴產生什麼同情——但程依依就是衝出去了，肯定是放心不下周晴，所以出去看看情況。

「程依依、程依依！」我叫著追上去，但也不敢叫得太大聲了，生怕引起別人注意。

我肯定是想制止程依依的，無論是因為以前的事，還是因為現在的局面，我們都不能接近周晴。周晴是葉良的女人，哪怕兩人現在大吵了一架，也還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貿然接近周晴絕對不是個好的選擇。

周晴的孩子死了是很可憐，誰看到這種事都忍不住會心疼的，但不代表我們就要去接近她！

程依依跑得太快了，不斷在人群里穿梭，瞬間就出了酒吧大門。我心裡著急，飛快地追上去，但是就在這時，我發現前面站著幾個看場子的有些眼熟，在老刀家的那場大戰裡面，他們好像跟著葉良一起出現過的。

被他們認出來就不好了。

我立刻站住腳步，躲到旁邊的暗處去，眼睜睜看著程依依越跑越遠。

隨著周晴的離開，酒吧里暫時不那麼壓抑了，大家能夠說話，也能來回走動，當然肯定不會有音樂和舞蹈了。葉良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沉默不語，有個時髦女郎想上去安慰他，剛想往他的腿上坐，就被他狠狠地推開了。

「滾！」

葉良一聲厲喝，周圍頓時一個人都沒了，所有人都離得他遠遠的，生怕他發起怒來牽連自己。

昏暗的燈光下，能看到葉良在流淚。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一點一點往下滴著。

這一幕是挺讓人難過，四周的人也都唉聲嘆氣，不過我可不會同情他的，有這種事純屬他自找的，孩子發燒了都不管，還在外面花天酒地，一分錢都不給周晴，現在孩子死了，知道哭了？

醫學如此發達的今天，一個發燒都能奪了孩子的命，由此可見葉良有多不上心！

沒見過這麼當爸爸的。

他是不是覺得孩子生下來后，交給媽媽看就好了，有得吃有得喝就行？

我只希望那個可憐的孩子再轉世時投個好人家，千萬別給葉良這種人當孩子了。

看著慢慢平靜下來的酒吧，門口也沒什麼眼熟的人了，我站起來準備走。就在這時，葉良突然「啊」的叫了一聲，叫聲有點恐怖，像是突然瘋了似的。接著，他又拿起面前的酒瓶，「砰」的一聲往自己頭上砸，就這麼連續砸了四五個瓶子，直把自己砸得頭破血流、鮮血淋漓。

作為葉良的仇人，看著這幕其實該暗爽的，我還沒動手呢，他倒自殘上了。

但也確實樂不起來，這是人家的孩子死了，誰還真能幸災樂禍啊？

罷了，走吧，有仇歸有仇，落井下石也不太好，是吧？

那都不是人乾的事。

眾人呼啦一下沖了上去，紛紛搶著葉良手裡的瓶子。

葉良一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甚至用手抽自己的嘴巴，鮮血和眼淚流滿他的臉頰。

「良哥，你別這樣！」

「良哥，我們知道你心裡難受……」

「良哥，你和大嫂還會有孩子的……」

趁著眾人都在安慰葉良，整個酒吧也沒人注意我的時候，我也悄悄溜了出去。

總算是平安從KT酒吧里出來了。

就是找不到程依依了。

這大街上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這娘們，看見自己的老姐妹，連男朋友都不要了啊？我給程依依打了個電話，程依依立刻接了起來，問我在哪？

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你還好意思問我在哪？

程依依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剛發現你不在的……你沒跟上我啊？」

行吧，真是親生的女朋友。

我說我還在KT酒吧門口，又把剛才的事講了一下，接著又問她在哪裡？

程依依告訴我說，她在某火葬場。我當然很吃驚，問她跑那裡幹什麼了，她說周晴準備把孩子火化了，所以她去看看。我說那有什麼好看的啊，大晚上的你也不嫌瘮得慌？

程依依說：「張龍，你別這樣，那可是周晴啊……」

我就知道程依依是心軟了。

我正要提醒程依依別忘了周晴以前是怎麼對付你、禍害你的，甚至還讓她堂哥意圖強姦和謀殺你。但是話到嘴邊，又不想說出來了，實在是有點煞風景，而且我也見過兩人以前關係好的樣子，上學那會兒真是形影不離，連衣服都換著穿，恨不得在一個被窩睡覺的那種關係，畢業以後感情也一直很好，後來程依依她爸欠下巨額貨款，還是周晴牽線來我這裡求的情……

實話實說，如果沒我的話，兩個姑娘估計到現在還好的呢，也不會有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我嘆了口氣，沒說難聽的話，只是問程依依：「你打算怎麼樣呢？」

程依依說：「張龍，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吧，我不會和周晴說話的，不會暴露咱們兩個的，我還不至於傻到忘記她是怎麼禍害我的，也不可能會原諒她……不過她現在確實碰到點難處，我尋思著還是幫她下吧，就當是沖著死去的孩子了。」

我問怎麼？

程依依告訴我說，周晴準備把孩子火化了，但是整套流程下來要千把塊，她又一分錢都沒有，正著急呢。我說這還是個事嗎，讓葉良去出不就行了。程依依問我：「誰去告訴葉良，你去還是我去？」

我說：「那麼多人出去找周晴了，沒一個人跟上去的？」

程依依說：「是，就我一個跟上來了，周晴出來就打了個車。」

我：「……」

程依依說：「我在想，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給了周晴，這樣我就能離開了，不然我肯定良心不安。」

我說：「你等著吧，我這就過去。」

我是真怕程依依把事情給搞砸了——我不是不相信程依依的辦事能力，只是擔心她在周晴的事上過於衝動。我過去了，起碼能穩著點程依依，確保整件事情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