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瓷雪覺得自己今晚帶了刺。

以前她在誰面前帶刺，都不在他面前帶刺。

她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問出那樣的問題。

但她沒有立即再開口說什麼，似乎在等著他的回答。

四周樹葉不斷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傳來耳畔。

薄瓷雪以為自己會心慌，但出乎意料的，她相當平靜。

她垂著濃密烏黑的眼睫，盯著兩人的鞋尖。

其實也就一步之遙的距離。

非常近的距離。

她吸口氣，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清冽迷人的清香。

也是奇怪了，他身處這種環境，還能保持著這種乾淨清新的氣息。

意識到自己思緒跑偏了，薄瓷雪趕緊回過神。

她不說話，他也沒有回應。

這樣的靜默不知持續了多久，薄瓷雪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突然抬起頭——

他近在咫尺，低頭看著她，也不知道這個動作持續了多久。

她又猛然抬頭，一不小心就擦到了他溫涼的唇角。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薄瓷雪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湖，一下就亂了。

她想解釋，但又覺得欲蓋彌彰。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麼，忽然發現，他微微朝後小退了一步。

其實步子不大，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出來。

但她就是發現了。

她看向他的臉。

密林四周沒有路燈，只有皎潔的月光。

她並不能看清他臉上細微的神情，可不知為什麼，她還是看到他微微僵了一下。

似乎不喜歡被人碰觸的僵。

薄瓷雪的心臟驟然收緊。

其實剛剛不小心碰到他，就像羽毛拂過，很輕很淡。

可似乎，還是引起了他的反感。

薄瓷雪微扯了下唇，要笑不笑，「剛剛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著她低垂著的腦袋，「我知道。」

薄瓷雪平定了自己的心跳，吸了口氣，「算了，今晚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她轉身，想要離開。

但是很快，細白的手腕就被一隻溫涼的大手握住。

他將她拉到跟前。

「瓷雪，抬頭看著我。」

薄瓷雪依言，抬頭看向他。

他的眼睛，如同海底的暗礁，深黑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沒有喜歡過人，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小時候看到父母相處，只要我母親和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我父親都會在意，我以為那樣的佔有慾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但這次見到你，我才發現我也有那樣的佔有慾。」

「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他說得很認真，沒有一絲輕浮和虛情假意。

薄瓷雪沒有去問他幾年前那個女人的事，過去的事再去追根究底也沒有什麼意義。

她微微仰著頭，紅.潤的唇揚起嬌俏的笑，「真的嗎？」

看到她的神情，他微微皺了下眉，「你覺得不是真的？」

薄瓷雪雙手抬起，搭上他寬闊的肩膀，摟住他脖子。

天地良心，從小到大，除了她小時候沒記憶他抱過她之外，兩人還沒有這般親近過。

他一米八八的個子，比她高出不少。

她摟著他時微微踮著腳尖，那雙澄澈的鹿眼，亮晶晶的盯著他，「你喜歡我的話，就親我一下。」

他垂眸看著她，沒有將她推開。

但是也沒有主動親她。

四周的空氣，仿若凝固了一樣。

「瓷雪，再給我點時間……」

話沒說完，就聽到她呵的笑了一聲。

摟在她脖頸上的纖細小手，鬆開。她往後退了幾步。

在她提出要求讓他親她一下的瞬間，她就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凝滯，以及迅速緊繃起來的脊背。

這樣的情緒，在先前不小心碰到他唇角時她就發現了。

「小楷哥哥，這些年你一直忙於公務，一門心思都在公事上，看來你真的需要找個女人談談戀愛了。」

「你看，你都對我生出喜歡這樣的錯覺了。我來到北滄，再跟著你進到密林，總共也沒幾天，你怎麼就覺得喜歡上了我？」

「其實吧，你只是心理不平衡，失落而已。畢竟我曾經喜歡你那麼多年，將你當成全世界，這次見面，我將過去放下了，你只是產生了一種心理落差。」

「這是很正常的反應，也是人性的弱點，你不需要太過在意。」

薄瓷雪聳了聳肩膀，似乎對剛才兩人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在意，她散漫的笑道，「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對我有好感，我也不會接受的。」

她又不是寵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次，跟你過來，我是為了司空凌，你不要誤會什麼。對你好，也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誼。」

薄瓷雪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說完，「我回去休息了。」

薄瓷雪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他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即便我喜歡你，你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薄瓷雪並不覺得他對她是喜歡，她不甚在意的擺擺手，「三年前我從都城離開，坐在悄機上，哭了一路。自此以後，我沒有再為你掉過一滴淚，我們以後，不要再談喜不喜歡了，就是關係較好的朋友。」

「也請你不要造成我的困擾，放我一條生路。」

薄瓷雪加快腳步離開了。

她以為自己會難受，卻不想，鬆了口氣。

將話說開了也好。

沒有念想，才不會再次受傷！

薄瓷雪沒有再回頭，但她能感覺到那雙黑漆漆的眼眸，一直深沉安靜的落在她身上。

夜楷靠在身後一棵樹上，他將衣領扯開幾分，心口仍舊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微微仰頭，修長玉凈的手指摁捏眉心。

「還打算偷看多久？」

身後響起一聲笑，燕北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這可不能怪我偷看，晚上我起來抽根煙，沒料到就撞到這麼一初好戲。」

「我就想不明白了了，既然有好感，她讓你親怎麼就不親了？」

夜楷將黑色外脫掉，裡面衣服的袖子往上卷了幾分，「我們過過招。」

燕北，「…………」這是什麼世道，心情不爽了要拿他當沙包揍嗎？

燕北還來不及說什麼，一個帶著疾風的拳頭，就朝他揮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