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武縮著的那個房間距離舉辦葬禮的地方並不遠，沒用多久，兩人就看見一片圍繞著火堆的人群。

  「蘇先生，他們這是在舉辦葬禮？」

  王子武有些疑惑的問到。

  「應該是吧」

  蘇文看著那群正在圍繞著一顆乾枯大樹靜默的人群，心中也有些疑惑。

  那棵樹就在99號公館外面，正對著公館的大門，是從破碎的瀝青路中鑽出來的，此時，它原本光禿禿的樹枝上已經用破布條掛上了許多木頭牌子。

  靠近一看，每一個木牌上都寫滿了人名，蘇文認出來了其中的一些，是那些從一開始就跟著他的半大少年們。

  「城主，你怎麼過來了？」

  劉醒聽到聲音後立馬發現了蘇文，有些驚訝的湊了上去。

  「就是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本來我只是想把你的那些屬下給放在上面，留個念想，後來他們知道了就自發的過來紀念了」

  「我知道這些，就是想問問他們為什麼一直圍在這裡。」

  蘇文擺了擺手，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問題。

  「葬禮這就是這個時代中的葬禮，災變前，我只有十幾歲，也沒參加過什麼葬禮，而災變後就更沒見過了，死了的就丟在路邊，某天晚上一覺醒來以後屍體就不見了。」

  劉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沉重，他知道，如果不是蘇文從荒原中把他撿回來，他也是那種下場。

  「至於為什麼讓他們圍在這裡我那時候看電視，看電視劇里就是這樣的，雖然人家還有主持人跟墓碑什麼的，但條件簡陋，只能怎麼做。

  我記得這好像叫個哀悼？」

  他笑了笑，看向蘇文的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跟無奈。

  「也挺好的，死了以後能掛在上面，時不時有人還能過來瞅瞅，我也應該」王子武看著那些個木頭牌牌上熟悉的名字，語氣中有著掩蓋不住的死氣。

  蘇文沒搭理王子武，而是看著劉醒說道：

  「那你還記得災變前的那首歌麼？叫《恭喜恭喜》。」

  「記得啊，過年的時候會唱『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

  「不不是那個過年唱的，而是原版。」

  「原版？可我只記得這個。」

  劉醒有些疑惑，別的他可能會記錯，但是這首歌絕對不會記錯的，災變前的除夕夜，永遠是他美夢裡的題材。

  蘇文看劉醒老頭不知道，索性直接接著劉醒老頭繼續唱到：「冬天已經過去，真是好的消息漫漫長夜過去，聽到一聲雞啼經過多少困難，歷經多少磨練恭喜恭喜」

  不同於劉醒所唱的版本，蘇文所輕輕哼出的調子，有著怎麼也消散不去的悲傷感，甚至還有一種淒涼的感覺。

  劉醒默默的聽完了蘇文的哼唱，不知怎麼的，雖說蘇文唱的並不算是驚艷，但還是突然有一股悲傷跟希望交雜著的情緒湧上了他的心頭。

  甚至如果不是結尾處的「恭喜恭喜」劉醒跟本不相信這兩個是同一首歌。

  「跟我聽的不太一樣」

  「這就是這首《恭喜恭喜》的原版，他的創作背景，是戰爭結束後，人們走在大街上，互相恭喜彼此活下來。」

  蘇文平靜的陳述出了這首歌背後隱藏的故事，然後繼續說道：

  「帶著他們一起唱吧，沒有比這首歌更合適的了，就那麼乾巴巴的站著，死氣沉沉的。」

  說完，蘇文扭頭看向了發愣的王子武說道：「你就替我在這裡參加這場末世中的葬禮吧，之後如果你還是想繼續頹廢，那隨你，我不差你這一口吃的。

  如果你還想繼續跟著我，那就好好做恢復鍛鍊，把身體養好，不然就算是日後找到了五級機械師，也沒法在一個廢掉的身體上做義肢改造。」

  王子武看著蘇文離去的背影，默默的看向了正在給民眾們傳唱歌曲的劉醒。

  顯然，這群從來沒有過藝術體驗的前難民們救喜歡上了這首歌。

  沒有人起頭，也沒有人指揮，但歌聲還是越來越大，沒用多久，這陣哀婉悲傷的歌就被他們唱熟了。

  王子武置身其中，不知不覺的已經淚流滿面。

  歌是最古老最能表達情緒的一種藝術形式，能與之共情的人，會情不自禁的進入到作者所給他描述的世界之中。

  王子武聽著聽著，就想起了那些死去的隊友，準確的說，是那些為他而死的隊友。

  這場跟蟲潮的戰爭中，他雖說失去了一條胳膊，但是他還活著，而且他明白，他身上還帶著那二十個為救他而死的人的期望。

  可他能做什麼呢？

  生產？他失去了右手，幹什麼都有可能幫倒忙。

  研究？別搞笑了，有愛麗絲這個儲存了無數科技技術的AI，至少一百年內他都看不到有什麼需要研究的東西。

  戰鬥？更別提了，別說蘇文這個能量怪了，她連姜婭都比不上。

  他在哪顆掛著木牌的枯樹前站了很久，連人群漸漸散去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劉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從內心中的風暴中走出。

  「子武，蟲潮可是還沒結束吶剛剛的廣播中，已經宣告了時間啦，快去做事吧。」

  王子武有些迷茫的抬起頭說道：「做事我還能做什麼事啊。」

  「這個得靠你自己去想，老頭我反正得去給城主送能源水晶了。」

  劉醒搖了搖頭，並沒有給出王子武想要的答案。

  他提醒王子武去做事，只不過是因為他在那裡站的時間太長了而已。

  就在王子武看著枯樹發呆時，難民們都把大型蟲族的屍體給收拾乾淨了，自己也把能源水晶都給集中起來了，看他還在這兒站著，才出言提醒了一下罷了。

  至於別的劉醒老頭才沒那麼多事，畢竟養活他的老闆只有蘇文一個。

  看著老頭帶著人搖頭晃腦的離開，王子武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記得蘇先生說過，劉醒能被他任用，全是靠災變前的一個政策，那就是義務教育。

  強制所有的人從小開始學習各種知識，這種方法雖說有它的弊端，但是卻能最快捷的「生產」出大批大批的知識分子。

  這樣，掌權者就會有用不完的人才。

  王子武還依稀記得蘇文在說這話時眼中難以掩飾的羨慕之情。

  他看著走路都透露著一股欠揍氣質的劉醒，在看了看哪兩個跟在他身邊搬東西的普通居民，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保持身體素質這種事能用多少時間？」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王子武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些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