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館的辦公室中,蘇文看著愛麗絲遞來的報告有些發愁。
寧北城在幾天前就將城北的大多數居民們都給裹挾而空,聚集到了城牆之下。
從愛麗絲拍的照片上來看,城牆下密密麻麻的聚集了成群的荒原民,附近還聚集著一批一批的糧食。
看樣子,寧北城應該是打算將他們先養上一段時間再用。
可這樣的話就苦了蘇文,他此時也意識到了人口的重要性,沒有足夠的人手,工農業都無法鋪開。
別說收集城市內的廢舊鋼鐵了,連保證基本的農業生產都有些吃力。
「愛麗絲,城南的情況如何?」
「目前寧北城有向著城南派遣力量的跡象,但是並不是他們的動力部隊,而是一些士兵。」
普通的士兵麼
蘇文心中暗想,如果說只有一些士兵的話,那麼自己是可以去搏一下的,看看能不能從他們的手裡撈一些人手過來。
只要加一下班趕製出一批光動能步槍來,再配合上兩台改進版的動力外骨骼,至少不會出什麼大岔子。
「陛下,496號士官來了。」愛麗絲打斷了蘇文的沉思,提醒了一句。
496?蘇文抬起頭來,眼神中有些驚訝。
「出什麼事兒了麼讓他進來吧。」
他心中有些緊張,496那傢伙為了保證99號公館的安全,從未跟他們聯繫過。
但昨天晚上才幹掉一整個小隊的動力部隊,今天496就過來,不會是他們暴露了吧?
在蘇文的不安中,496就邁著步子走進了辦公室。
他將自己的呢子大衣脫下,掛在了門口,還沒近身,就用一種機械的語調開口說道:
「陛下,你們暴露了。」
這句簡短的話一出口,辦公室中的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
愛麗絲的機械臂開始散發著電光,只要496稍微有些異動,她就會以最高的功率發起攻擊。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打算讓這個「叛徒」活著離開。
蘇文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說道:「嗯,所以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殺我麼?」
496的臉部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勉強牽扯出了一個笑容。
「不,陛下,我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解開城主控制的方法。」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奇怪,多多少少帶著一絲不自然。
蘇文皺了皺眉頭,他看見過陷入命令中的帝國士兵,那是一種失去感情,純粹憑著自己的潛意識行動的模式。
跟496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
「愛麗絲,沒必要這樣,你說吧,關於那個解開城主控制的方法。」
496的神情很快又變成了木然的狀態,他坐在蘇文的辦公桌前說道:
「宇文長空給我們植入的是一種針形晶片,從鼻子中刺入後會自動展開,尋找腦幹組織,完成控制。
但他的本體,只停留在大腦前額葉」
蘇文看著496,震驚的從椅子上坐直了起來,他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說道:「你」
「沒錯,我做了個小手術,將哪個代表著恥辱的東西去除了。」
496的語氣很平淡,似乎真的只是做了一個小手術。
但是蘇文知道,這種針對腦前額葉的手術,人類歷史上也曾出現過。
被實施這種手術的人,大多都會丟失自己的情感,但那只是針對一個小區域內的手術。
如果說那顆晶片的位置比較刁鑽,或者更加深入的話,那麼手術的一切結果都會走向極大的不可控。
比如說496現在,蘇文能明顯感受到他對於外界的刺激有些遲鈍,情感表達上也出了問題。
甚至連「去除恥辱」這種話說出口時,都沒有任何的情緒摻雜在其中,像一句平淡的陳述句。
蘇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終究還是卡住了,任何感謝的話在此時說出來都顯得有些蒼白。
然而496沒有注意到蘇文的表情,繼續說道:
「這個方法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過,只不過由於成功率太低,被我們放棄了。但是這一次,我們必須冒險。」
蘇文端起桌上的水杯來輕輕喝了一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嗯,你說。」
「陳澤手下的第一小隊失聯之後,宇文長空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公館內有很強的武裝勢力,並且跟我們有關。
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問我們,而是直接找來了陳澤。
他告訴陳澤,一個月後,蟲子們將會襲擊寧永市,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清空寧北城,並接收東部工業群的剩餘工廠。」
「你的意思是,一個月後,這裡將會爆發蟲潮?」
496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
「陛下,走吧,去東部工業群,在哪裡跟陳澤打一場,如果能將東部工業群作為新的基地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不行只能去南邊的聖安特林先避難了。」
蘇文聽到這個消息沉默了很久,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在這裡建設了水培農場跟一條能生產帝國武器的生產線,剛準備起步,現在離開損失太大了。」
現在從這兒撤離,帶著這群剛過上能吃飽飯的少年們繼續去過顛沛流離的生活,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自己一走了之到是輕鬆了,但是剛剛打了個雛形的農場跟工廠,甚至愛麗絲,都得被丟下。
那時候,在想靠著自己的一雙手去搏出一個超越時代的基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496聽蘇文這麼說,面部肌肉一下變得有些猙獰,大概能看出是想做一個急切的表情出來。
「陛下!這些東西都可以重建,一個月後的蟲潮規模將是十年來最大的一次,甚至會達到災變剛開始的程度!」
能看的出來,496在盡力表達著自己的情緒,但是缺少的大腦神經讓他的行為顯得有些瘋癲。
「如果您出了意外,帝國」
「這一次手術,有多少人參與了?」蘇文打斷了有些激動的496,冷不丁的問了這麼一句。
「十人。」496沉著臉坐會到了椅子上。
「活下來多少人?」
「兩個。」
蘇文點了點頭,在如今這種條件下做針對大腦的手術,成功率高才見了鬼。
「那麼這種情況下,宇文長空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對吧?
甚至他可能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如果我現在真的放棄在這兒所建立起的一切,跑到安特林苟活了下來,你覺得他會放過我麼?
這一次是蟲潮,那麼下一次呢?會不會是你們親自來殺我?那時候來的人是會是幾個?」
蘇文的一連串問題讓496沉默了,沒錯,如果那時候宇文長空真的讓他們傾巢出動去追捕他,那麼他活下來的機率比從蟲潮中活下來的機率大不了多少。
「是我們疏忽了陛下。」
496撐著座椅的扶手,默默的低下了頭,雖說表情沒什麼變化,但蘇文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走到496的跟前嘆了一口氣:「這一次,辛苦了」
496猛地站起身說道:「陛下,我要走了,蟲潮到來的時候,我會想辦法帶一些人來支援您。」
蘇文大概能想到他說的會帶人來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繼續讓更多的人做那個「小手術」。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們能滿編制報到。」
496聞言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離去了。
「陛下,撤離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496離開後,愛麗絲突然開口,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建議蘇文跑路。
「愛麗絲,496他們的忠誠,為什麼說是篆刻在基因中的?」
「不,陛下,那只是一個比喻,所有仿生人的接受的教育與知識,都在強調對於帝國的忠誠。
其實他們在被宇文長空控制時,還剩下五百餘人。
但是在那之後的一年中,他們中的四百五十人自殺了,剩下的五十人,都是軍銜最低的那一批。
他們沒有追隨自己長官的原因,是因為向帝國做重大意外報告的最低人數要求就是五十人。」
聽到愛麗絲提起的這段陳年往事,蘇文坐在椅子上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道:
「愛麗絲,如果說我真的逃不過這一次,那麼我更願意死在和蟲子們的搏鬥中,而不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畢竟,我是帝國的執政官,即使死也不能死的太憋屈吧?」
蘇文莫名的笑了一下,露·出了兩排大白牙。
直到今天,他才對帝國執政官的含義有了個清楚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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