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男孩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他捏緊了脖子上的銀十字架，赤著腳一步步朝床邊走去，幾乎沒在毛毯上發出一點聲音。

  越是靠近，鼻尖的血腥味也就越濃。

  這跟他聞過的所有鮮血味都不一樣——金髮男孩咽咽口水，他好似從裡面嗅到了一點點糖果的甜味。

  他放輕了呼吸，眼睛也不太敢眨，捏著一根還沒他手掌大的銀器像是捏著救命稻草。

  若是能用銀器直接扎入她的心臟處……一定能死！

  *

  單膝跪上床沿，那隻灰撲撲的小手慢慢落在床單上——

  剛往前爬了一點點，金髮男孩的身形驟然不穩、往下一陷！

  「！」

  他死死咬住唇，將快要喊叫出來的聲音拼命咽下去。

  額上迅速冒出顆顆冷汗珠。

  ——是床太軟，不是她要醒了。

  他這輩子沒碰過這麼軟的床，還以為全天下的床都是硬邦邦的，剛開始睡身上骨頭會疼，睡久了才能習慣。

  金髮男孩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觸感極其柔軟的床單。

  不扎手的面料，甚至摸了還想再摸。

  ……吸血鬼不是都睡在棺材裡嗎？為什麼這個伯爵……她跟人類一樣，睡在床上？

  金髮男孩一邊想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讓內心的恐懼凝固，一邊僵硬著小臉往沉睡中的身體爬著靠近。

  她是趴著睡的，微微帶些嬰兒肥的臉頰軟在枕頭上，白嫩嫩的。

  黑色的發很長很順滑，是一種他沒見過的直——她的睫毛密密濃濃，像宮廷里大人物手中拿著的羽毛扇，上下扇動間都帶著香風的那種。

  床單是純黑色，血哪怕染到上面去也看不見。

  但金髮男孩爬啊爬，手掌心忽然感覺到有點濡濕。

  他瞪圓了眼睛將手翻轉過來——

  是血！

  是這個伯爵身上流下來的血！！

  登時，金髮男孩手一顫，銀器便鬆開了。

  他怔怔望著眼前完全分不清深色淺色的床單——他不知道上面有多少血，可這個伯爵傷得這麼重，她，她她她是已經死了嗎？

  殊不知在他發呆時，那本該熟睡著的少女無聲無息睜開了眼睛。

  *

  「啊！」

  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男孩立馬捂住了嘴，不肯再讓弱勢的聲音泄漏出去，讓吸血鬼看笑話。

  她的身體冰冷，沒有一絲人氣，那雙血色眸子在夜色中亮到發光，無比滲人。

  被壓在床單上的斯溫伯恩死死閉上了眼，他等待著痛苦降臨——畢竟自己身處深淵懷中了，離死亡還會遠嗎？

  「呵。」

  他聽見那人在他耳畔輕笑，氣息軟軟噴灑在他耳尖，凍得他一個激靈，渾身發毛。

  這還不止——

  那人一隻手輕輕鬆鬆制住了他的所有反抗，另一隻手放肆在他腰間上下游移，仿佛在尋找什麼寶貝。

  「想殺我呀？」

  重傷的女伯爵也能輕易拿下一個普通的人類小孩。

  她的鼻尖帶著微冷的溫度，輕輕蹭上他的脖頸——森白的尖牙全部露出，好似掂量著從哪裡下口會比較美味。Πéw

  冷冷的尖銳物體在單薄的皮膚上遊走，這種隨時可能降臨在頭上的噩夢比用銀器刺穿心臟要煎熬得多。

  吸血鬼的發落在他身上，弄出一點痒痒的感覺。

  「你，你說過不會……不會勉強我的！」

  察覺到她要做什麼，一直逼迫自己要在血族面前勇敢的金髮男孩終於忍不住，顫抖的嗓音中帶了哭腔：「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看著男孩紅成一片的眼眶，看著那雙金色眸子裡一點點氤氳出水光，混著迷茫的夜色如此動人。

  ——她渴望鮮血的衝動越來越重，恨不得立刻咬住他的脖子肆意喝著自己最愛的飲品。

  「可是謊言是用來騙笨蛋的耶。」

  女伯爵邊用輕柔的語氣哄著他，邊毫不留情用牙齒挑了個好地方刺入。

  金髮男孩痛得閉上了眼，眼淚也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啊……」

  窗外的黑蝙蝠被驚得拍拍翅膀飛走了。

  *次日*

  純黑色的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上了，將刺眼不討喜的陽光牢牢擋在了外面。

  偌大的床上躺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金色的發被黑色的發壓了一半在下面，又有那麼幾縷趁著誰也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在黑髮觸及不到的地方喘息。

  少年穿著破舊的灰衣服，面容卻無比精緻，小臉上仍有沒擦去的淚痕，眼尾紅得不成樣子。

  他金髮微亂，脖頸上頂著兩個小牙印，眼神空洞渙散——他偏頭望著半空中虛無的一點，久久沒有眨眼。

  像是被凶神偷去了魂魄。

  黑髮少女甦醒時睡得很好，一晚上，她身上的外傷就基本痊癒，剩下那些看不見傷口的內傷還得養個十天半個月。

  系統：【一隻反派失去了夢想，你就是罪魁禍首。】

  鸞姜：【哈？】

  系統：【你看你身邊的小可憐！等等，你不是吸一下嗎？為什麼他的脖子上會有兩個牙印！】

  鸞姜沒有立刻回答，系統還以為是自己這邊信號不好，追著問了好幾遍。

  然後它聽見宿主語氣十分高深莫測：【看他哭得太好看，沒忍住。】

  系統：【？？】

  還我當初那個冰清玉潔的宿主！

  鸞姜：喵喵喵？

  *

  可憐的斯溫伯恩被吸得下床也哆嗦著腿，整個人虛到不行。

  本來就白白的小臉蛋子透出一股命不久矣的慘白，目光掃過的地方都讓人感覺到——虛空，不存在。

  他的靈魂在外神遊，如今不過是個軀殼而已。

  女伯爵看他兩條細細的腿軟得跟麵條似的，輕笑了聲，上前一步作勢要扶他——

  誰知剛靠近，那金髮男孩瞬間清醒，一巴掌拍開她的手，腿努力往後挪。

  卻沒有那個力道，直接『吧唧』坐回了床邊。

  他眼中透露出濃濃的怨恨，竟是找不到一絲恐懼了。

  ——按理說，斯溫伯恩現在是半個吸血鬼，等夜幕降臨沐浴過月光後，則會完全轉變成吸血鬼。

  他應該可以感受到鸞姜身上屬於高等血族的威壓。

  既然如此，不該一點都不怕。

  女伯爵摸著自己一點沒事的小手手歪著腦袋看他，像是在研究外星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