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她是如此冷淡又不近人情。

  可跟腦子裡那個東西說話，她卻活潑開朗太多，還纏著要看小說、哄它。

  這是沒有人見過的鸞姜，也是他差點就錯過的鸞姜。

  人魚絕不止表面那麼平靜——從第一天將她抱入水中開始，她身上就被打上了他的印記。

  這是他一定會拖回巢穴繁衍的伴侶，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人魚的唇無聲開合著，那雙異瞳異常明亮。

  鸞姜自己注意不到，她的眼眸中有細微的藍光閃了一下。

  恍惚間，她仿佛透過眼前深沉的水看進了海底。

  一點點往下落，陽光逐漸被隔絕在上層。

  身側總有漆黑的影子一閃而過，耳邊時不時傳來野獸的低吼聲——她全身浸泡在水中，呼吸竟然不受阻礙。

  像一條真正的魚那樣擺動雙腿，彈出一串串細小的水泡。

  當她在黑暗中摸進一個石洞裡，才能借著石壁上的幽藍壁畫看見這一切。

  這不是石洞，這像是人類居住過的家。

  整個石洞約莫有一個單人房間那麼大，出入口只有一個，就是她剛剛游進來的位置。

  海草飄蕩的後面是一張天然石床，床頭被鑿出幾個小橫槓，上面放了各種顏色的珍珠，大大小小堆在一起，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石床上鋪了幾層薄紗——鸞姜一時分不清那紗是什麼品種，上面有流光閃爍，順著水流的方向流動著，漂亮到不可方物。

  石壁上的壁畫畫的很神秘，以原身的記憶根本無法看透。

  她像是被某種力量帶著在石洞裡轉了一圈，然後停在石床面前。

  她被牽引著坐在石床上。

  緊接著，一個高大的黑色影子自石洞口緩緩往裡游。

  *

  鸞姜猛地倒退幾步，離水箱遠了點。

  她喘著氣，似乎還能感受到被人魚尾巴纏住壓在石床上的無力。

  系統：【怎麼了宿主？】

  它疑惑極了。

  這是受啥刺激了呀？咋突然離得這麼遠？不是要找人魚在不在水箱裡麼？

  鸞姜：【……你看不見？】

  系統：【啊？看什麼？】

  鸞姜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系統幾乎是與宿主共享思想的，這種強行侵入她腦子裡的第三方不可能躲過系統的勘查，可它甚至毫無察覺！

  『不用問它，』人魚陰沉沉的嗓音響起，『只有你能聽見，能看見。』

  這次用了特殊的傳聲方式，系統半天反應也沒有。

  人魚：『看見了嗎？喜歡那個巢穴嗎？』

  他笑聲詭異：『我會帶你回到海底，再也不出來。』

  在繁衍前期，他不會讓一條小人魚出生跟他搶伴侶。

  在繁衍期快要結束時，他才會允許那麼一兩條小人魚出世。

  但小人魚不會占據伴侶太多時間，因為他會統統把他們趕出去。

  洞穴里只有他們兩個。

  身為人魚王，想賦予人類伴侶在水下呼吸的能力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或者，他可以乾脆將她同化。仟仟尛哾

  想必這樣做了之後，不能上岸的她，一輩子只能待在他身邊了。

  鸞姜不知道怎麼以這種方式跟他交流，她只能說出口：「這裡有一條雌性人魚，她會很願意跟你回海底。」

  系統：【啥？】

  聽見她的話，人魚有些生氣。

  把他推向別人？怎麼敢的？

  『你沒有選擇。』

  話音剛落，人魚的身影慢慢在水箱中顯現出來。

  他身上附著著一層淡紫色的光，那兩顆不同顏色的眼珠子死死盯著鸞姜——明明鸞姜並不感覺多害怕，身體卻仍是出了一層虛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不是身體不能由她控制的預兆？

  鸞姜心中一驚，居然有點想快點離開這個地下室。

  水箱中的人魚長發不住在水中飄動，他薄唇開合頻繁，像是在施法念咒。

  可周圍什麼都沒變化，鸞姜也沒感覺到身體有不適。

  她卻不敢往水箱方向再走一步。

  ……人魚真的是一種邪門到家的生物，她對人魚的了解實在不多，不知道這生物還有什麼特異功能。

  這樣的異狀持續了整整十分鐘，人魚身上的光才一點點消散了。

  『在……完成之前，你無法離開這座島嶼。』

  『人魚族的……即將來臨，沒有人能活下去。』

  人魚似是吟唱般在她腦子裡哼出這兩句話，輕靈悅耳的歌聲險些讓她走神。

  「我沒打算離開。」

  鸞姜深呼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去把自己的行禮包打開，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放：「我的工作在這裡，我也離不開。」

  人魚眼睛直勾勾盯住她，卻不再說話了。

  *

  在一隻詭異奇怪生物的注視下生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總感覺背後那道目光在挑戰她的神經，想看她瘋狂，看她撒潑——總之什麼情緒都好，反正是想讓她卸下淡漠的偽裝。

  人魚在之後的進食都很聽話，連換水時讓他游到中水箱裡過渡也乖得不得了。

  只是每次在鸞姜送出粉色貝殼的時候，他的手總要順著粉色貝殼摸到她的手、她的胳膊上去，滑膩膩、冰涼涼，滋味不好受。

  鸞姜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以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逼著系統去把粉色貝殼的來歷查清楚，順帶還有人魚和貝殼之間的關係。

  此時，她送貝殼已經送了大半個月了。

  為了查詢這些資料，系統消失了兩天，這兩天內鸞姜也在繼續送貝殼。

  系統再次出現時有點崩潰：【啊啊啊啊！】

  鸞姜：【？】

  系統哭著嚷嚷：【在人魚的語言裡，送貝殼是求愛的意思！粉色貝殼是『我想跟你度過繁衍期』！宿主每天一個粉色貝殼……啊啊啊啊！】

  鸞姜：【……】

  鸞姜：【行了，別說了，毀滅吧。】

  她就說這個不知名的粉貝殼怎麼這麼貴，原來是暗藏玄機。

  只是這個玄機，她真是愛死了呢。

  上次人魚擋住了系統直接跟她對話，導致鸞姜現在不是每件事都會跟系統說了。

  任務是要做的，人也是不能被他睡的，這兩個要素缺一不可。

  鸞姜每天除了餵養人魚之外，還跟隔壁奇妙研究所要了一大堆關於人魚的書籍，沒日沒夜坐著翻閱——看在人魚的眼中是伴侶主動想了解他的身體，於是眼神越發炙熱。

  鸞姜：正在學習怎麼殺死一條人魚王謝謝。

  *

  鸞姜疑惑：【怎麼馴養環還沒發下來？】

  系統嘆氣：【是誒，劇情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在水箱中的人魚晃了晃尾巴，他眼中有光一閃。

  一小時後，鸞姜被叫到了客廳。

  陳先生面無表情地讓保鏢把一個盒子交給鸞姜，說務必給人魚戴上。

  鸞姜心裡有所感知，她一打開盒子——

  好嘛，真的是你啊馴養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