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尚未冒頭,天邊已經滿是紅霞。
狗蛋在手心哈了口氣,使勁地搓了搓後,便拿起竹草皮開始辮籮筐。
等到天好些,他便可以拿著籮筐到小鎮的集市去賣,換些用度雜物,最好能換幾隻雞仔,家裡也能熱鬧些。
狗蛋一邊辮著籮筐,一邊胡亂想些雜事,雖然腳丫子冰涼,但好在多了一件暖和的大衣,比往日好熬了數倍。
爐灶冒起少許熱氣兒後,狗蛋便放下手中的活,跑進廚房端出來一碗白生生熱騰騰的米粥。
粥里明顯不如早上徐家人吃得稠,跟白水一樣清寡。
可狗蛋卻奉若至寶,雙手捧著碗沿,汲取著來之不易的徐暖。
「娘屁,那一家子大早上就走了?」
院外突然傳來一道狂躁的話聲。
狗蛋小臉上露出一絲惶然,連忙將熱粥放下,戰戰兢兢地看向院門。
兩個模樣有著五分相似,身材魁梧如熊般的兄弟兩,穿著厚重的棉衣棉褲,一腳踹開了院門。
老大焦金略微胖些,一臉橫肉,眼睛細小,閃著一絲凶光,張口就問:「昨夜的外地人呢?」
狗蛋眼睛圓睜,聲音顫抖:「走了,天……天還沒明就走……了,說是趕路!」
焦金眉頭皺起,沒有說話,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焦寶。
焦寶面色陰沉,大步走到狗蛋身旁,破口大罵:「小賤貨,不是告訴過你,外來入村休息的外地人,死活也要給我留下來!」
「我……」
狗蛋嚇得縮起了身子,結結巴巴地開口:「我留了……那些人說要趕路。」
「沒用的賤人!」
焦寶臉側橫肉一顫,掄起巴掌便抽在了狗蛋的臉上。
這一巴掌勢沉力猛,身子羸弱的狗蛋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巴掌抽倒在地。
他只覺右臉火辣辣的疼,就連右耳也都嗡嗡作響,眼前天地倒轉,金星環繞。
「要你有個屁用!」
一巴掌尚不解恨,焦寶又抬腳來,狠狠踹在了狗蛋的小腹上。
狗蛋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塵土,疼得肚皮都開始痙攣。
可他硬是咬牙沒出聲,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流。
要是叫疼,焦氏兄弟會更加興奮暴戾。
「過夜銀子呢?」
大哥焦金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狗蛋的頭髮,惡狠狠地問道。
狗蛋仰著頭,鼻孔和嘴角都是流出殷紅的血跡來。
他連忙從衣服里掏出了那份過夜月銀。
「嘖,大哥,這是大戶人家啊!」
焦寶一把將月英搶到手裡讚嘆道。
「到手的肥羊就這麼跑了!」
大哥焦金卻因此越發憤恨,他拽著狗蛋的頭髮,往地上狠狠一按。
「喲,這大衣料子不錯啊!」
焦寶蹲下身來,摸了摸狗蛋身上的棉大衣,「大哥,這件大衣應是大戶人家送給這小賤妞的,穿你身上指定合適。」
狗蛋用手背擦了擦鼻血,抹了側臉一片,雙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身上的棉衣,求饒道:「焦寶叔,這大衣能不能留給我……」
「就這一次,我就要這一件東西好過冬!」
焦寶獰笑連連,拍了拍狗蛋的小臉,「你個豬狗一樣的牲畜賤種,也配穿這麼好的棉衣?」
說著焦寶便伸出大手去拽狗蛋身上的衣服,一向逆來順受的狗蛋卻伸手死死拽住了衣領。
「焦寶叔,求你了,求你了……」
狗蛋哀求地看著焦寶,淚水如涌。
「給我鬆手!!」
焦寶雙目圓睜,指著狗蛋的眉心,臉上橫肉顫動。
狗蛋抱著身上的棉衣,沒有回聲。
「唉我去!」
焦寶一把拽住狗蛋的頭髮,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朝著狗蛋啪啪地甩著耳光子。
狗蛋口中血水橫飛,腦袋被耳光抽得左右搖擺,根本無力反抗。
之後焦寶才雙手齊用,硬是將狗蛋瘦小的身子,從大衣中剝了出來。
狗蛋軟軟地躺在地上,無助地蜷起了身子,現在才覺得冬天的早晨真得好冷好冷。
她目光恍惚地看著焦寶手中的棉衣,貝牙輕咬下唇,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哭過的她,這一次再沒忍住地大哭起來。
這就好像一個長久在黑暗中生活的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可憐,可當有人給了他一束光後,他才覺得自己委屈可悲。
「還……還給我……」狗蛋苦苦哀求,鼻血橫流。
焦家兩兄弟鄙夷地朝著狗蛋吐了口濃痰,轉身朝著院外走去。
「還給我……」
狗蛋拼命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亦步亦趨地上前拉住了焦寶手中棉衣的衣角。
「找死!!」
焦寶眼中殺意暴起,大手握拳,轉身便朝著狗蛋面門砸下。
這一拳下去,就算狗蛋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狗蛋驚恐地閉上了眼睛,小手卻依舊拽著棉衣不肯撒開。
只是等了良久後,拳頭一直沒有落下。
狗蛋鴉羽般的睫毛才微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只見焦寶高抬的拳頭,被一隻鐵箍般的大手緊緊握住,任憑焦寶面色赤紅地站在原地,使盡全力掙扎,也沒能掙脫。
「你他娘的是誰?」
焦寶怒聲喝問,抬頭看著比他還要高出一頭的男人,心底犯怵。
那男人面色陰沉,嘴角向下壓出一絲冷漠的褶度,雙目幽沉地盯著焦寶,聲音沉肅,一字一句道:「還——給——她!!」
「你他……啊!!!」
焦寶破口大罵,只是話未說完,就變成了一聲慘嚎。
韓霸五指齊齊發力,指頭猶如鋼釘一般,釘碎了焦寶的腕骨。
焦寶猙獰陰鷙的面容瞬間扭曲,雙膝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疼得淚水直冒。
「還——給——她!!!!」
咔咔咔!
韓霸心頭怒意不減絲毫,五指將焦寶整個腕骨徹底捏碎,渾身上下皆是殺人的戾氣。
大哥焦金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兄弟受難,雙腿微微顫抖,尿意突來。
狗蛋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為自己撐腰地男人,身上的疼痛一下子便全沒了。
她伸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了徐暖的棉大衣,淚水又一次開了閘般。
此時,太陽已從天邊升起半圓,橘紅色的晨光從小院破落的牆頭落下。
韓霸看著院內抱著棉衣的少女,抬手撓了撓後腦勺,略有一絲慚愧。
「走之前忘了問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雖然現在我們也在麻煩當中,不能保證你……」
少女沒等韓霸說完,便奔到了韓霸身旁。
她懷裡揣著棉衣,雙手緊緊抱著韓霸的手臂,身子剛及韓霸一半,額頭貼在了韓霸的手背上,帶著哭腔地顫聲回答。
「帶我走。」
韓霸微微一愣,片刻後,沉聲回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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