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水縣。

  沿安以南一百六十公里的一座縣城，是目前果脯和根據地邊區控制的分界線，也是關中平原的最邊緣，再向南，就是富饒的關中平原。

  當前，這座縣城目前處在果脯控制下。

  「軍爺···」

  劉三牽著幾頭瘦弱的驢，背上馱著大包小包的貨物，對著看守關口的果脯士兵低頭哈腰。

  作為小商小販，他已經習慣了和看守士兵打交道，雖然他看不起這些人雁過拔毛的傢伙，但奈何人家手裡有槍。

  他也只是一個小商人。

  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劉三剛準備說什麼，就聽見那位軍爺說道：

  「要過去？」

  「是，是，是··」

  劉三連忙說道。

  此時劉三才發現，這幾位士兵，身上穿的棉衣似乎都是新棉衣，而且比以前厚實了不少？

  臉上菜色也少了很多。

  顯然，最近伙食不錯。

  這關口劉三最近幾個月來了好幾次了，目的是向沿安運輸貨物，那邊物價比外面貴不少，而且給的錢是邊區幣。

  邊區幣可以足量兌換成銀元，比法幣值錢的多，還不會隨隨便便貶值。

  作為擅長察言觀色的商人，他一眼看出了這些士兵和以前的不同。

  但劉三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士兵身上的軍裝，都是八路軍的冬軍裝，

  中原大戰後，由於和德國的軍事合作，果脯軍裝偏向德系，開始統一軍裝制式，而抗戰之初，果脯雖然也給部隊發了一批軍裝，但數量嚴重不足。

  後來，莫老闆出現後，部隊開始統一軍裝制式，和果脯有明顯區別。

  但仗打到現在，除了少數撐門面的部隊，果脯早已無力維持統一的軍裝，尤其是昂貴的冬軍裝。

  至於那些照片····這年頭，拍照片都是稀罕事，拍攝前都會特意裝扮。

  駐守邊緣縣城的部隊，不是什麼精銳部隊，這些基層士兵們為了保暖，自己縫縫補補，列隊看去，很有雜牌軍的氣勢。

  時間一長，劉三也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當然，也有一點原因。

  這些士兵身上的冬軍裝，都是根據地自產的，不是系統大爺出品的，所以做工較差，色差大，唯一相似的就是用料很足了。

  「運的是什麼？」

  「我們要檢查，防止攜帶違禁物品，可以吧？」

  警戒的士兵問道。

  「肥皂。」

  「一些肥皂。」

  「可以的，可以的。」

  劉三連忙回答。

  他有些意外。

  以前，這些士兵可不會問，直接上來就暴力檢查，這次居然這麼禮貌了？

  回答著，劉三用手遮蓋著，遞上了口袋裡準備的法幣。

  雖然這年頭，法幣連連貶值，兜里揣上幾個月，十塊就變七八塊了，但市面上還是接受這種貨幣的，用法幣也能買到貨物。

  只是，出乎劉三預料的，看了看自己遞上來的法幣，有位士兵明顯打算伸手，但被身後那個軍官制止了。

  「過去吧。」

  確定沒有武器和壓片等違禁物品，那位腰間別著駁殼槍的軍官揮了揮手，示意劉三離開。

  去年，封鎖最嚴密的時候，肥皂是管控物資，禁止向那邊運輸，發現了要沒收。

  但現在嘛····

  「是。」

  帶著滿肚子疑惑，劉三牽著驢向根據地深處走去。

  ···

  「班長，幹嘛不讓我收？」

  劉三走後，那位士兵有些不樂意。

  雖然法幣不咋值錢，但也是錢。

  「軍餉不是給你發了麼？」

  「今年的都發給你了？」

  腰間別著駁殼槍的班長一瞪眼，語氣不滿。

  從上個月開始，對面的八路軍每隔一天，就和他們舉行聯合演練。

  聯合演練期間，兩方部隊一同吃住，所以他們也能吃好喝好，頓頓有肉，還給他們冬軍裝，甚至幫他們補齊了今年三個月的軍餉。

  發的都是銀元，不是法幣，而且是按照和鬼子開戰前的兌換比率發的銀元。

  足實！

  「有錢幹嘛不要？」

  那位戰士有些滴滴咕咕，心裡依舊不樂意。

  蚊子再小也是肉！

  「你要是想去那邊，就別收，在八路軍，這些是違反部隊紀律的。」

  班長搖了搖頭。

  持續大半個月的聯合訓練，已經讓很多士兵都打算去那邊。

  雖然人家真的在和鬼子真刀真槍的干，但人家裝備好，待遇也好，吃的好穿的好。

  而且軍官也是好軍官，從不剋扣軍餉。

  哪怕偶爾有，也很快被處理，缺失的軍餉也會補上。

  那才是真正的軍隊。

  比這裡不知道好多少倍。

  「這不是還沒過去麼？」

  那位戰士低下頭，小聲滴咕。

  「既然想當八路軍，就要從現在開始遵守部隊紀律，把自己當一個真正的八路軍戰士。」

  「不能有僥倖心理，更不能看碟下菜，做人要有原則。」

  班長語氣嚴肅。

  大半個月的聯合演練，他們不僅僅見識到了八路軍的好處，也認識到了對面的嚴格紀律。

  那可不是說說看，而是來真的。

  不僅僅每天政委會進行思想教育，還會嚴格執行，他們聽在耳朵里，也看在眼裡，並且，這位班長還記在了心裡。

  「·····是。」

  ···

  西埯。

  「上個月盈餘五千邊區幣。」

  「呼，終於好起來了。」

  看著桌子上的收支統計表，廖華長長的松出一口氣。

  33年，國外化工專業留學歸來的他立志振興國家工業。

  因為沒有資本，廖華決定一步一步來，先從小工廠開始，他找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集資，開辦了一座小型肥皂廠。

  得益於國內不錯的市場，以及他這位碩士化工畢業生苦心鑽研的技術，成本低，質量好，起初，他的肥皂廠蒸蒸日上，逐漸擴大。

  機器設備也換了國外最新的。

  但後來，白銀危機爆發，市場上貨幣稀缺，外加國外商品湧入，哪怕他質量上絲毫不差，但的工廠也收益大減。

  別說發展壯大，自強民族工業，連生存都成了難題。

  再後來，就是鬼子來了。

  37年，他帶著他的小肥皂工廠離開滬市，歷經兩年多，兜兜轉轉，最終立足在了這西埯。

  因為肥皂廠不屬於重要工廠，無法享受到政府的鐵路和航運運輸協助，他只能自己想辦法，一路上的艱辛，可謂千難萬險。

  但來到這大後方之後，廖華發現，事情有些出乎他預計。

  哪怕在這裡，也沒有人在乎他這個小小的肥皂廠，申請貸款一次次被駁回，哪怕，他說他可以用桐油為原料生產炸藥，甚至提供了技術路線，也依舊石沉大海。

  無人搭理他這個在德國一個並不出名的學校畢業的留學生，哪怕是碩士畢業。

  或者說，

  想在乎他的，也不知道他。

  再加上法幣連連貶值，原材料價格連連上漲，他的工廠難以為繼。

  後來，他又堅持了一段時間，就在以為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轉機突然來了。

  訂單，

  一份份訂單接踵而來，

  支付的貨幣也從法幣，換成了銀元，以及邊區幣。

  而無論是銀元，還是邊區幣，都十分堅挺，幣值十分穩定，不用擔心突然貶值，這對於他這種小工廠主來說，太重要了。

  不需要擔心，辛辛苦苦幾個月時間，賺來的錢突然貶值一半，非但沒有了利潤，甚至還要大虧本。

  也不用擔心，原材料因為貨幣貶值，突然暴漲，

  更不需要擔心，因為原材料暴漲，導致產品價格暴漲，使得市場嚴重萎縮。

  在八路軍的根據地，銀元雖然不能兌換成邊區幣，但邊區幣可以無限兌換成銀元。

  不限量。

  所以他乾脆放開邊區幣購買，紙幣比起銀元，更加方便攜帶和交易。

  幾年來，第一次盈利，廖華心情大好，從利潤中選出一部分發給工人作為獎金之後，他鋪開紙筆，給遠在山城的，在鋼鐵廠工作的同學寫信。

  不久前，同學給他訴苦，說鋼鐵廠有些難以為繼，讓他大偉震撼。

  戰爭時期，大後方的鋼鐵廠難以為繼？

  這是怎麼發生的？！

  所以，他打算寫信問一問，如今情況怎麼樣了？

  ···

  也是同一時間。

  東京。

  首相府。

  「這次談判，一定要儘量為帝國爭取利益。」

  米內光政正對著一個鬼子語重心長：

  「美國人一定會要求美元後者黃金付款，而且不會退讓。」

  他很清楚。

  雖然美國人試圖利用帝國，來試探和對付那個在民國搞事的詭異新勢力，但美國人也不是大好人，必然會在經濟上狠狠的宰帝國一頓。

  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用和利益。

  而帝國，和美利堅因為都對太平洋感興趣，實際上是有直接利益衝突的。

  米內光政繼續說道：

  「但我國缺乏黃金儲備和美元外匯，以帝國需要的物資計算，我們根本無力支付，也不可能支付的起。」

  「所以，你可以退一步，提出用白銀來支付貨款，或者，要求美利堅開放白銀交易，美國人會同意的。」

  美利堅雖然出台了白銀法桉，目的是將白銀儲備提高到黃金儲備的一半，目前世界上白銀價格最高的是美利堅市場，但實際最終買家只有其財政部一家。

  完完全全的買家市場。

  想大規模出售白銀，只能對方財政部點頭，否則就只能自己去美利堅市場上一點點的撬動。

  「嗨。」

  那位負責商業談判的鬼子點點頭。

  「鋼材和石油等，美國人應該這次會很大方。」

  米內光政繼續說道：

  「你要爭取的重點，在於航空燃油，發動機，電探等，帝國急缺的技術和物資。」

  「美國人對出現在華北地區的那伙神秘人感興趣，必要的時候，可以用這些情報做出籌碼。」

  「嗨！」

  那位鬼子繼續低頭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