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阿才！才哥！】

  中環，德輔道。

  新星書報攤的金炳文，已經是七十歲有餘，坐在書報攤上，帶著一副老花眼，看著身邊的阿才，忍不住搖搖頭。

  同樣是二十一年前給他打工的兩個人，簡直混得一個九重天高，一個混得十八層地獄低。

  香港人談起『林志超』，首先就是露出崇拜和敬意，背後也得稱呼一句『林爵士』；偏偏這樣一個大人物，當年只是他書報攤的一個賣報人，而且還有一個老實、膽小的同事阿才。

  當然，也不是阿才一點出息沒有，至少他能安安穩穩給他打工二十一年，現在每月薪水也有250港幣，成為他多年的得力幹將。

  「阿才啦，我現在兒子移民加拿大，我和老婆子也想跟著去享享福。你要是能湊足2萬港紙，我就把這個書報攤交給你做。你要知道，現在有不少人都想要我的書報攤，我要不是看在你跟我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給你個便宜價格！」金炳文語重心長的說道。

  看起來，是對阿才的獎賞，實則現在香港市價就是這個行情。

  2萬港紙不算貴，但也不便宜，只能說適中。

  阿才頓時臉漲得很紅，他是很想要這個書報攤，畢竟這個書報攤的盈利他還是明白的，最多五年就賺回來了，甚至四年都可以賺回來。

  若不是香港此時處於『移居海外潮』，這個價格都不一定拿得到。

  但是，2萬港紙簡直就是很大的數字！

  這幾年他的工資才漲起來，再加上養活妻兒，過得並不富裕。

  「老闆，我哪裡拿得出兩萬港幣啊！」

  金炳文簡直恨其不爭，說道：「你去借啊！一家一家的去借，不去努力爭取，你怎麼知道不行呢？當年林爵士在我這裡做了半年工，靠著做中介至少都賺了三五千港幣。這都過去二十年時間，你居然說連兩萬都借不齊，甚至你連借都沒有提？」

  阿才臉一紅，曾幾何時，他也天天想著成為林爵士那樣的人物。實際上，他連這份工作都捨不得丟，養活妻兒的他一點不敢讓自己去冒險。

  「那我回去想想辦法？」

  「這就對了嘛！你知道我這個書報攤的盈利情況，你不會吃虧的。親朋好友都去借，實在不行，臉皮厚一點，去林爵士的公司講，聽說林爵士很念舊，這個忙可能還真會幫你的！」

  阿才臉頓時漲得通紅，他哪裡敢見林爵士；若是林爵士站在自己面前，他都忍不住顫抖。

  「喔」

  「我給你一周時間，不然我就放給別人了！到時候你若是丟了工作，也別怪我不仁義。」

  「好的，謝謝老闆！」

  三天後。

  阿才趁著吃午飯的時間，來到環球大廈，雖然他也是西褲襯衣，但無形中就感覺非常窘迫。

  不過在這三天裡，他也是受盡委屈和折磨。妻子聽聞『新星書報攤』要轉讓，拿出家裡存的三千港幣，並且又回娘家借了兩千港幣，可謂大力支持；但他偏偏去借錢時，沒有幾個親戚朋友願意幫，最終僅借到兩千。

  還差1萬2的大數字，眼看就要失去機會，他鼓足勇氣來環球大廈試試！

  「先生，你有預約嘛？」

  在大廈一層的第一關，就被前台攔住了，實在可疑。

  「啊預約沒有！」

  阿才勇氣已經散掉一半，他沒有想到，想見林爵士如此困難，連個大門都進不起。

  「那您來的目的是？」

  前台還是很有素質的，畢竟不是大廈的員工，也有可能是某家公司的客戶。

  「我是來找林爵士的，我是他以前的同事！」

  「同事？」

  前台很是懷疑，阿才是不是傻帽，林爵士會有同事，說是手下還差不多。當然，也有可能阿才是以前的手下，所以成為同事。

  見前台懷疑，阿才總算有勇氣說道：「我和林爵士同事半年，最後他去創業了！你能不能電話給他講一下，就是新星書報攤的阿才找他。」

  前台驚訝的眼珠子都跳出來，同事們也紛紛豎起耳朵。

  新星書報攤什麼鬼？

  如果是真的，豈不是林爵士以前當過報童！

  妥妥的白手起家啊！

  「好的，我幫你接駁一下他們前台的電話，至於能不能聯繫上，我不敢保證你！」

  「謝謝」

  大概五分鐘後。

  林志超疾步來到樓下，身後跟著保鏢，老遠看到二十一年的同事阿才，宛如昨日——他剛來香港的時候。

  這些年，他不是不想幫助阿才，只是覺得一個人應該有勇氣，才值得幫！如果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那何必就普普通通過一輩子呢！

  「才哥」林志超老遠高興的喊道。

  隨後，林志超來到黃有才身邊，高興的伸出手。

  阿才頓時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麻木的喊道：「林爵士」

  「哈哈，見外了不是，叫我阿超或者林生就是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走，我們一起吃頓午飯！」

  「好好，我請你！」

  「好，走！」

  林志超熱情的攀著黃有才肩膀，隨後朝著大廈外走去，留下一片驚訝的神色。

  「林爵士真是念舊啊！」

  「就是呢，林爵士一向對人熱情、溫和。」

  「剛才那位真的是林爵士的同事，只是為什麼像好久不見的樣子？」

  「這你就不懂了！林爵士的身份，總不能主動來找你。但若是像剛才那位，就算好久不見，只要他來找林爵士，林爵士也是非常高興，還稱呼別人一句『才哥』。」

  「有道理！像林爵士這樣的人，認識過很多人，不可能每個人都主動聯繫；但若是主動聯繫林爵士，那林爵士又不會忘記別人。」

  「對，剛才那位才哥，怕是有二十多年未聯繫林爵士。但是林爵士一眼就認出來了，說明心中一直記得他。那個才哥老實忠厚，以前也沒有想到拜訪一下林爵士，如今恐怕是有困難找上門，迫不得已才找到林爵士。」

  「林爵士會幫他的！」

  一時間，一個美談就誕生了。

  一家普通的餐廳，林志超和黃有才聚在一起，很有歷史的厚重感。

  他一直沒有忘記才來香港的一切，那種艱難生活的場景，自然也不會忘記金炳文、黃有才等。

  「今天中午我們喝點，我一般中午不喝酒，但是今天看到才哥，覺得一定要有酒！」

  「林生還記得我勒！」

  黃有才感覺這就是他的人生高光時刻，他很想在妻子、老闆、親朋好友炫耀一番，自己和林爵士一起共進午餐了。

  「記得勒！一直記得！我一直還在等你來找我呢！」

  「你是大老闆，我哪裡敢來麻煩你呢！」

  林志超親自給黃有才倒一杯酒，黃有才小心翼翼的端著酒杯，嘴裡講道：「謝謝謝謝」

  「哈哈，今天不是來找我了嘛！機會一直都有，就看一個人能不能抓住而已！」

  黃有才頓時臉紅起來，隨即說道：「林生，我來找你是想借錢！」

  林志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啦，你肯定有困難，先給我講講這些年怎麼過的，再講講為什麼借錢。」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著。

  黃有才的經歷，竟然只有三言兩語就講完了，讓林志超忍不住唏噓不已！

  做報童！

  想盤下工作二十多年的新星書報攤。

  就這麼簡單。

  林志超聽完後，沉思起來。

  這讓黃有才忍不住忐忑起來，他以為林志超不願意幫忙，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這樣，你能想到創業是好事，我支持你，2萬港幣借給你。正好我有家公司最近也在準備發行《東方日報》和漫畫連環畫《漫客世界》，我再讓公司找你，做個區域的發行人，你願不願意接下來。」

  黃有才大喜，所謂區域發行人，就是分發某個區域的報紙，他做了二十多年，還是很熟悉這個業務的，這個業務很賺錢的。

  「謝謝林爵士，謝謝！」

  「謝什麼，吃飯、吃飯！」

  一天後。

  「老闆，這是兩萬塊錢，我已經準備好了！」

  阿才揚眉吐氣的拿出兩萬，準備和金炳文簽合同。

  金炳文大吃一驚，前幾天這個阿才還唯唯諾諾，如今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氣得很。

  「阿才，你這是見到林爵士了！」

  「是的，林爵士借給了我錢，還給我一份差事——讓我當這個月《東方日報》的區域發行人，多賺一份收入呢！」

  報攤可以讓人來守著，他可以兩邊照看，一年能賺不少錢呢！

  金炳文感嘆阿才這小子運氣好，林爵士還記得他。他讓阿才找林爵士，只是順口一說，沒成想真成功了，不僅報攤錢有了，還得到一個不錯的差事。

  「《東方日報》很厲害的，還沒有發刊，已經廣告打到電視台了。據說全城的記者，都被他們網絡了，投資非常大呢！」

  「嗯，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據說《東方日報》的創刊費高達數百萬港幣，震驚整個香港傳媒界。」

  「你這小子，真是富貴晚來！」

  「多謝老闆指點我！」

  「好好，你有這份心很好！」

  4月初旬，周五。

  《漫客世界》率先發現創刊號，每本6毫，是市面上的2毫裝的3倍，震驚業內。

  此時香港的市面上，一般漫畫雜誌是2毫裝（2毛一本），一個月可能發行六~八期；更多的是出漫畫日報，每天發行一張報紙，成本低，但畫質粗糙。

  而東方出版社出版6毫裝的，就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

  第一，此時香港經濟不算好，若是1969年可能好一些；

  第二，6毫一本，差不多是工人的一頓午餐，價格較貴。

  但，東方出版社也比較有信心：

  第一，《漫客世界》的畫質、內容都是亞洲級，值得被人追求；

  第二，雖然價值6毫，但實際上比市面上三本2毫裝的印刷質量更好、版面尺寸更大。

  「老闆，這個《漫客世界》多少錢？上面這個『北斗神拳』，好像很精彩的樣子！」

  在香港各大報攤，《漫客世界》都在顯眼處擺放，這是因為和《東方日報》聯合推廣，和各家報攤講好了的。

  「六毫一本，剛出的創刊號。畫質非常好，內容非常精彩！」

  「這麼貴！連環畫不是2毫嘛？」

  「不一樣啦，靚仔！這個是6毫裝，內容自然是2毫裝的三倍，甚至更多，你買下不吃虧！而且你都講了，北斗神拳很好看，那自然更應該看看，真的很好看喔！」

  「那買一本試試，你不要騙我，這可是我一頓飯錢！」

  不管是《漫客世界》，還是《東方日報》，都是做了很大的宣傳。

  當然，《東方日報》更是在電視台、電台、報紙上大作宣傳，這是《漫客世界》不能比的。

  《漫客世界》幾乎不賺錢，哪怕是破紀錄的銷售2萬本，達到香港最高銷量，也賺不到錢。但林志超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IP投資。

  此時，一個中學生正在翻閱《漫客世界》，忍不住驚訝的說道：「我艹，這漫畫的質量太好了，《北斗神拳》真精彩！」

  「給我看看，新出的連環畫嘛？」

  「我還沒有看完呢！不過可以給你看幾眼畫質。」

  「真厲害，有點像日漫呢？」

  「不知道，是香港出版社出的。」

  《漫客世界》在年輕人手裡競相傳閱，也變相的提高了知名度和拉高銷量。

  一周後。

  李子多向林志超匯報導：「老闆，《漫客世界》雖然銷量很不錯，但只是達到了8000本。我們每出刊一期，都要產生虧損。」

  他有些信心不足起來！

  倒不是擔心失業，他現在還身兼印刷廠的總經理，而《東方日報》搞那麼大的陣仗，總會成功的。

  林志超笑著說道：「8000本的創刊號，應該是香港獨一份了吧！更何況，我們還是賣6毫！」

  反過來講，這麼貴都能賣出8000本，這是很好的開端。

  李子多說道：「是的！六毫的價格確實比較貴，一些學生根本買不起。」

  林志超無所謂的說道：「很好的成績！至於虧不虧的事情，你無須考慮，要考慮的是保證質量，增加銷量和影響力。我看的是將來，而不是現在。」

  15個主筆畫師，每個月薪水都是近2~3萬港幣，所以虧損很正常。

  但林志超覺得，兩年之內，一定可以不再虧損。

  他翻翻《漫客世界》，裡面的《北斗神拳》畫得不錯，和這個時代的日本漫畫有得一拼。

  至於《足球小將》，目前還處於研究階段，涉及的專業知識多點。

  「好，我一定努力！」

  「嗯，特別是要注意士氣。告訴大家，我們已經創造了香港連環畫的記錄！」

  「好的！」

  林志超對8000本的成績很滿意了，這說明消費力還是有的。若是短時間達到1萬本以上，那麼就能衝擊銷量第一。

  它不是2毫裝，也不是漫畫日報，所以銷量第一便是最好的實力證明。

  不一會，《東方日報》的社長羅文輝走進來匯報工作。

  「老闆，一切準備好了，下周一正式創刊號。」

  林志超點點頭，說道：「那就發吧！狗經、馬經欄目都是請的名家吧？」

  既然是大眾報，或者說俗報，那麼狗經馬經自然要寫，先把銷量搞上去，以後再淨化版面。

  「請了！不過欄目不大，我們主要還是采寫香港社會新聞！」

  「這是對的！總之要多注意市場反饋，可以安排一些記者街頭採訪，讓一些看過《東方日報》的人來評評意見，來作為參考，後期可以這樣搞！」

  「嗯，我們也有郵件投遞，讀者可以寫信給我們反饋。」

  總體來講，林志超相信問題不大。

  為了《東方日報》的創刊，他足足花費180多萬港幣，主要是在電視台、電台、報紙上大作廣告宣傳。

  一出手，就能看出林志超的財大氣粗。

  這些投資，都不考慮眼前的利益，這一點林志超和別人不同，因為他有這個實力。

  新的一周。

  《東方日報》創刊號剛一面世，銷量便突飛猛進，首日銷量達到八萬的記錄。

  八萬是個什麼概念，僅僅是比《明報》低一點，比《星島日報》低兩三個點；而達到這個數字，是金大俠苦心經營四五年後的成績，而且還是靠著犀利評論政Z事件獲得來的。

  《東方日報》的創刊號銷量如此厲害，很快在第二日便經過本報進行恭喜。

  看著八萬份的銷量數據，金大俠沉默了！

  隨後，他自言自語道：「廣告都打了半個多月，首日銷量有這個成績可以理解。但是這質量不好說！」

  本想說質量不算好，但他連自己都騙不了！

  《東方日報》講究的是新聞時效性，全港100名記者遍布港九新，一有風吹草動，便有《東方日報》的記者前往採訪。

  當然，給文人的感覺確實有些俗氣！血腥暴力色情事件報導較多，狗經馬經專欄都搬上大報

  胡仙看完報紙後，嘀咕道：「《明報》是文人報紙，《星島日報》是工商報紙，莫非《東方日報》準備走大眾報、俗報的路線。堂堂的林爵士，居然做這樣的事情？」

  一時間，報業人士紛紛開始發表著不同的看法。

  (本章完)